周知衍風塵仆仆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了。
江綿跟江竹還沒有休息，看他回來之后臉色有些難看，她便拉著男人的手腕直接去了走道的盡頭，靠著盡頭的窗戶低聲問道，“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周知衍擼了把頭發，臉色陰沉：“孟盛被放出來了。”
江綿一驚：“怎么會？他不是特務嗎？”
周知衍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沉聲道：“姓孟的一家子在省城這么多年也積攢了不少的人脈，沒有證據只能放了他。”
江綿擰著眉頭，“沒有證據……人證也不行嗎？我就是證人啊！”
一想到這特務就這么白白的放了出去，江綿就覺得不安心。
這種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特務被放出去后不是放虎歸山嗎？
“不行。”周知衍一聽她要當人證，想也不想的拒絕，“你不能去作證！”
江綿鼓起腮幫子，“為啥不能？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特務繼續為非作歹吧？”
人民醫院隱藏的那個白大褂特務都還沒被找出來呢，現在孟盛又被放了出去。
兩個主謀都沒抓住，那前晚上折騰大半夜是干什么？
周知衍抬手摸摸她的臉，沉聲道：“就算你去作證，會信你的也不多。你別忘了，你跟孟盛之間是有矛盾的，之前咱們在老家的時候就跟他翻了臉，很多人都知道你倆有恩怨。”
這樣的情況，就算江綿出面作證也會讓孟家反咬一口，污蔑江綿是故意因為那篇報道的事情對孟盛栽贓陷害。
別看孟盛表面上只是一個小小的記者，但他家這些年在省城發展的人脈還不少，他的姑父就是革委會的干部之一，是有實權在手里的。
另外還有幾個姑姑嫁的也不錯，其中還有一個是本地的地頭蛇，手底下有不少號人。
在醫院抓捕的那些特務們也壓根沒見過孟盛，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他們能抓到他進行審訊這么久也是頂住了各方的壓力。
孟家的人脈在省城就如同一團糾纏不清的毛線團。
他前腳剛被軍方的人抓走，后腳和孟家相關的那些人就找上門了。
知道軍方手里沒有鐵證之后，那些人的態度更是極其囂張，孟盛家里的那位老太太更是顫巍巍的邁著三寸小腳跑到駐扎部隊的大門口去貼大字報，還叫了一百多人蹲在門口哭，叫囂著軍人亂抓人。
各方壓力之下又從孟盛的嘴里什么都審不出來，就連軍部的領導都懷疑是不是消息有誤抓錯了人。
畢竟他們審訊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堅持下去的，孟盛從小到大就在省城生活，根據調查他也經歷過審訊的訓練，可偏偏他們竟然從他的嘴里審不出半個字來，這就有些奇怪了。
周知衍簡單的跟江綿說了下這件事兒的經過，至于其中更深的原因卻沒有說出口。
畢竟他不想那些腌臜事兒臟了她的耳朵。
“也就是說就算我愿意出面指證他，孟盛也一樣不會有事兒。”
江綿抿著唇，心口就跟堵著一塊大石頭一樣郁悶。
就因為她跟孟盛有舊仇，所以她的指證很有可能是故意污蔑他，真是想想就氣人！
“沒關系。”周知衍得知人被放了心里也很不爽，但他不想讓自己媳婦兒也跟著不高興。
他低聲道：“就算暫時被放了出去也不代表他身上的嫌疑就被洗干凈了，事關手里還留有大批量炸藥原材料的特務，但凡跟孟家有關系的人都會被一直盯著。”
所以就算孟盛現在被放了出去，他只要還不想暴露，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周知衍相信省城軍區對待特務的態度，孟盛的名字如今上報，那他接下來好幾年的時間就會一直處在被人監視的狀態下。
原本這些事情算是機密不是普通人該知道的。
但江綿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之一，所以有關于孟盛的事情他必須要告訴她，否則萬一在外頭遇見孟盛她一不小心露出馬腳來，就要引起孟家那些人的懷疑了。
從江綿這里得知特務的消息時，周知衍就下意識的把江綿隱藏的極好。
他很清楚這些特務是什么德行。
一旦特務們知道消息是江綿透露出去的，那些如鬣狗一樣的家伙就會瘋狂對她展開報復。
江綿深吸了口氣，知道事情變成這樣壓根不是自己一個小老百姓能夠解決的，便不再說這個事兒，反而把今天下午給韓新立解毒的事情告訴了他。
她郁悶道：“以前在老家看病的時候有關于病人的消息我都能從他們的熟人嘴里得知情況，所以也不擔心自己救了不該救的人，但這個韓新立……我聽鄭源的意思他對國家好像還挺重要的，但要他要是真的觸了我行醫的規矩，那我是救還是不救啊。”
行醫的規定是奶奶以前就定下的，江綿也覺得那三條規定很好，畢竟她一點都不想救一個人渣。
可韓立新要真對國家很有用，卻又壞了規矩，那她……
江綿快要糾結死了，以前她一直都在老家當醫生，就算是去縣里給人義診也一樣能從本地人嘴里得知病患的一些基本情況。
但韓新立是海外華人，跟她已經了解過基本情況的榮教授不一樣，如果真對國家有用江綿是想救但又怕破了自己的規矩。
如果規矩能夠隨隨便便因為對方的身份而破壞，那這奶奶留下的這三條規矩不就成了看人下菜的笑話了嗎？
之前那個同樣不了解的秦安先她會出手救他一命是因為她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陌生人馬上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但在不破規矩的情況下保住他的命就已經是極限了，再多的她什么都不會做，除非確定病人符合自己醫治的條件。
但這個韓新立……
江綿覺得自己要是去打聽有關于他的消息，沒準可能會被當成特務給抓起來。
可這人要是不符合醫治的規定她又在不了解情況下給他解了毒，這事兒以后都要成為她心頭的一根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