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東西,在前往老四家酒館的路上,宋春雪感覺有人跟著自己。
她并沒有看到什么蛛絲馬跡,就是覺得渾身的皮肉緊了緊,那是神魂在警惕。
【你沒有感覺到什么嗎?】
【你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但我控制你難道不是應該的?】
宋春雪覺得,無憂很不好伺候,跟她的主子一樣。
【哼,老子心里不舒坦,難道不是應該的嗎?】他沒好氣的道,【是有人跟著,但你現在將我束在納戒中,不讓我出去,我怎么保護你?】
【所以你寧愿我被人偷襲,也不想提醒我一句?】
無憂不甘示弱,【放心,我知道分寸,若是對方來要你的命,我早就喊得你腦仁子快炸了。何況,你不是挺機靈的嗎?這種小事兒察覺到了自己能應對就好,若是芝麻大的事都要我出手,那我還算什么神劍啊,老子就是純牛馬。】
也是,無憂這樣驕傲的劍,怎么甘心當別人的牛馬。
師兄也說過,他之所以選中她,就是覺得她好欺負。
換言之,好駕馭。
結果,她學了馭劍術。
宋春雪換了條小路,走進了一條狹窄的胡同巷子,周圍的味道不好聞。
但陽光對此地沒有吝嗇,暖洋洋的灑在不太干凈的墻面上。
附近的院子里依稀傳來說話聲,小孩子的歡笑聲,襯得這兒格外安靜。
那股被人盯著的感覺淡了一些,宋春雪依舊往前走,來到了干凈寬闊的街面上。
那人沒有現身。
宋春雪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跟著自己。
藍錦前輩的同類?
前輩不是為她清除了痕跡嗎,而且她專程反其道行之,一個人穿過小路。
算了,只要沒有惡意,管她呢,或許是她過分謹慎了……
這個念頭剛出現,她就看到眼前憑空出現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試探我,我不是跟蹤你,或是對你不利。”
面前的人青天白日頭戴破破爛爛的草帽,大大的帽檐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依稀覺得,他是個潦草的老頭,不修邊幅。
但宋春雪發現了不對勁,他的衣著雖然破舊,卻從頭到腳都是干凈的。衣衫發白,卻沒有一絲塵垢,就連他的胡須也是干干凈凈根根分明的。
被清風一吹,照在上面的陽光跟金絲一樣,微微閃爍。
這種光,能反射到人心里似的。
宋春雪當即明白,此人不是一般人,他給人的感覺,就跟師父一樣。
擁有化解一切不安的能力,讓人不由卸下所有的防備,有種被神明呵護的錯覺。
“見過前輩,不知您找我有何事?”宋春雪放緩聲音,面上帶著笑容。
“剛才那種小路,以后少去。往人多的地方走,熱鬧也安全,不管是什么東西,落單了總不好。”
說著,他伸出骨感卻讓人覺得氣色極好的手臂,手背上干干凈凈,沒有一點斑紋。
他示意宋春雪伸出手,將一個奇怪的東西放在她手上。
“替我將這個東西轉交給韓清風,”草帽下的男子聲音低沉,并不顯蒼老,卻不失神秘,“切記,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上。”
宋春雪看了眼自己另一只手里的東西,“著急嗎?”
老頭看向她手中的撥浪鼓,聲音染上一絲笑意。
“不著急,等你什么時候上山了,再給他也不遲。”說著,老頭從袖中掏出兩個圓潤的石頭,“總不好白白麻煩人,這倆石子是我在河邊撿的,送給孩子玩吧。”
從河邊撿的石子,恐怕沒那么簡單。
宋春雪雙手接下,笑著說了句,“我家孩子多,您還撿了別的嗎?”
老人又笑著掏出一個袋子,遞給了宋春雪,“里面有十幾顆,應該足夠了。”
宋春雪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貪心了,要四五顆就好。”
“可是,你這一生總共十幾個孫子,總不能厚此薄彼,都拿著吧。都是不值錢的石頭而已,我回頭再撿便是。”老頭樂呵呵的笑著,握著桃木拐棍轉身要走。
這怎么好意思,不管這石頭是不是簡單,但也是人家花心思撿來的,不能白要。
“這位前輩,等等。”宋春雪從納戒中取出一大罐蜂蜜遞過去,“開春干燥,用蜂蜜潤潤嗓子。”
“多謝。”老頭接了過去,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宋春雪愣了一下,隨后笑著石子裝起來。
既然老人家說了每個孫子都有一顆,那她要好好的保存。
還有沒有出生的,不知道將來找個什么理由送給孩子,卻又不會被父母當普通石子丟掉。
她相信,這石頭至少是保平安的。
對了,若是每個石頭打個洞能穿起來,應當能被好好的保存吧。
這樣想著,她打算回頭去請教石匠師傅,她要自己做。
來到酒館,老四站在樓上哄娃,乍看到宋春雪不由笑著打趣,“娘來看我了啊,我還以為您眼里只有三娃呢。”
宋春雪抬頭,“我現在可沒偏心,只是在山上碰先見了三娃。”
老四笑著招手,“我先下來,待會兒咱們一起去二哥家,我帶著娃娃去二哥家看看。二嫂身子嬌貴,最近正養胎呢,不然娘現在是大忙人,來來回回的多麻煩。”
宋春雪走進酒館的大門,心想這臭小子,現在倒是挺會安排人的。
不過她的確沒打算在山下多待,前些日子見過他們,看看他們就心安了。
隨后,老四將酒館的事兒交給其他人看著,自己帶著妻兒坐上馬車前往二哥家。
兩家人湊到一起有說有笑,老二媳婦胡婉瑩吩咐廚子做了一桌子好菜,等老二回來之后,也把三娃一家喊了過來,大家一起吃了頓飯。
這短暫的兒孫滿堂的畫面,宋春雪已經習慣了,她很珍惜。
看了孫子之后看兒子,沒有可以當好祖母。她本就是來看兒子的。
跟孩子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提到自己此行外出的所見所聞,幾個孩子像是聽天書一般。
不過,太離奇的事兒,她都沒提。
但她恍然間意識到,他們大驚小怪的樣子,像極了上輩子自己躺在炕上,跟兒子孫子說話時,聽到稀奇古怪的反應差不多。
原來,人老了不算什么,心老了才算老。
有人剛成年就老氣橫秋,有些人古稀之年依舊滿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