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坐在院子里的臺階上,越想越哭笑不得。
怎一個無語了得,簡直無語到家了。
難不成,男人跟女人差別如此之大?
那可是謝征啊,他都受傷了還……
算了,傷了最好!
她起身出了門,打算去找老二。
三娃被打的事情,她必須要討個說法來,哪怕不能硬來,不能還回去,她也要問個究竟。
不過她不會像之前那般莽撞了,不管她有沒有得罪王燦,只要謝征在金城的地位不穩(wěn),王燦就會出手敲打三娃。
還有黃墨黃大人,她該上門拜訪一下。
來到衙門,她找到了老二。
“娘,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
看得出來,老二很開心。
他沖宋春雪歪了歪腦袋,“走,今日無事,咱們找個地方喝茶去,喝酒也行,我請娘喝。”
“我又不是酒蒙子,茶酒都要不行嗎?”她笑著走在前面。
“行,當(dāng)然行。”老二將佩刀扛在肩上,轉(zhuǎn)頭笑著看向她,“娘,看到你,我總覺得這一切跟假的似的,你現(xiàn)在看著哪里像是我娘啊。”
“那我像啥?”
老二咂摸了一下,“總之不像是你了,我都快想不起來,從前種地的娘長什么樣子了,一眨眼你就變成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道士了,脾氣也變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你現(xiàn)在比從前好看多了,雖然不如我們小時候年輕,但比那時候俊俏得多,讓人覺得舒心。”
老二十分感慨的樣子,話有點多。
宋春雪低頭看著路面,薄薄的沙子在下過雨之后完全不頂用,不少地方有大坑。
最近應(yīng)該沒怎么下雨,地上被無數(shù)人踩過的黃土比面粉還細(xì)。
“我那時候除了想著種地,讓你們出人頭地,別的也不懂啊。”她平靜如水的看向街上的行人,“若是我爹娘沒死,我嫁人后有靠山,若你爹沒有死,我的脾氣應(yīng)該會好點。”
若是從前,她也會跟著責(zé)怪從前的自己。
可宋春雪恍然想明白,那個不討喜的,無知又可憐的婦人也是她啊。
只是那時的她沒機會變得通情達(dá)理,聰慧理智,還知道如何教育孩子。
重生六年多,她終于接受了曾經(jīng)那個愚昧的老太太,那么可悲可憐的老婦人,也是她宋春雪啊。
老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讓娘不開心了。
他立即解釋,“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怪你,我知道你在夸我。”宋春雪無所謂的笑笑,轉(zhuǎn)頭看向他,“走吧,就去前面那家,我還要問問你的親事,還有三娃的事。”
這一刻,她看著這張年輕的,跟老大特別像的臉,忽然意識到他是自己生的。
老大跟老二的眼睛很像,太陽一曬三角眼特別明顯。
而宋春雪很清楚,其實自己從前就是三角眼,而面相這東西會變。
她那時候怨恨自己的孩子,怨世道不公,對老大賭氣,對老二心寒,對老四恨鐵不成鋼……
可回過頭來,她怨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因為這就是事實。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她更加痛苦,陷入無限的自我摧殘中。
世間萬物,自然而生自然而滅。
她怨,無非是因為自己無能,她改變不了,又不想承認(rèn)自己的錯,便將錯誤都?xì)w罪到別人身上才能好受一點。
其實,她從京城回來,一路直奔李家莊子上,卻沒有打開老大家的門,不想打擾他是事實,但對他還存著那么一絲怨,也是事實。
可今日,不知為何她忽然想通了。
前世種種,因果宿命,她跟幾個孩子都是可憐人,因為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們身上各自的人性,都無法改變。
他們不是圣人,所以不值得同情。
他們都是孩子,在各自選擇出路的時候自私自利了些罷了。
僅此而已。
若不是她想給自己培養(yǎng)個可靠的養(yǎng)老,執(zhí)著的認(rèn)定每個孩子,該像書里的孝子那樣孝敬她,她可能會過得更坦然輕松一些。
“娘……我,你為啥這么看著我,”老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皮,“怪不好意思的,我是不是做錯啥事了?”
宋春雪回神,端起老二給她倒的茶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那你做錯啥事了?”
老二認(rèn)真回想了一下,“跟婉瑩悄悄見面,被她爹罵了?”
“……”還有這種事?
她雙手抱在胸前,往后一仰淡淡的看著他。
老二更慌了,低眉順眼道,“最近一直沒怎么見,只讓人傳信來著。”
“娘別生氣,我之后注意。”他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宋春雪哭笑不得,“我不是生氣,就是覺得有些丟人。你們的親事定了下來,見面又沒什么,不過她爹也是為了孩子的清譽著想。”
她認(rèn)真問道,“你很想見她?”
她自問自答道,“也是,老四的孩子都懷上了,三娃的娃都倆了,只有你還沒成親,著急很正常。”
“……”老二面紅耳赤,小聲辯解,“也沒……就是去河邊說說話,剛好碰到她爹在撿石頭,當(dāng)時踢了我兩腳。”
宋春雪明白了,人家也不是真的罵他,就是碰到了,表現(xiàn)出了當(dāng)?shù)脑撚械膽B(tài)度。
“那就趁早將流程走完,將你們的日子定下來,然后在十月前完婚,如何?”
老二偏白的臉一下子染上紅暈,點點頭道,“好。”
嘴都合不攏了。
兒大不由娘啊,她也不能再耽擱老二的親事。
“回去看看黃歷,這兩日哪天是吉日,我們就上胡家去。”
老二滿臉笑意藏都藏不住,“好,要提什么東西上門娘不用操心,我自己準(zhǔn)備。”
宋春雪好奇,“你都知道?”
“嗯,”老二低頭扣了扣桌角,笑得像個傻小子,“婉瑩都跟我說過,說她姐姐成親的時候人家送了什么,讓我不能太小氣。”
嗯,原來成親前他們倆就能如此情投意合,一條心了。
真好,她當(dāng)時成親還未及笄,只是穿著紅衣裳騎著毛驢,從二哥家來到了江家,有沒有拜堂她都不記得了,印象中簡簡單單的就那樣,永遠(yuǎn)成為了江家人。
對娃他爹沒什么印象,只記得好多親戚好多莊子上的人,將她當(dāng)熱鬧看。
而她心中很不舒服,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各種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對了,娘跟謝大人的事,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