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結束之后,宋春雪有種天塌了的感覺。
暮色沉沉,他們坐在偌大的房間內,靜默良久。
五個弟子在外面,沒了往日的打打鬧鬧,安靜地在外面等候。
屋內,伴月仙人跟韓道長坐在首位,很能沉得住氣的樣子。
平時,宋春雪看著他們嚴肅的樣子,會下意識的敬畏害怕。
但是現在,她只覺得氣憤不滿,還有點委屈。
還有,她的倔驢被無憂割傷了腿,身上好幾處破皮出血。
如今,倔驢被安置在她的山頭,跟她住一個院子。
而無憂被關在納戒中,由于無憂太激動,逼逼賴賴的罵個不停,被她禁了言。
而謝征昏迷不醒,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她不知道。
宋春雪雙手環抱,“你們怎么不說話?”
她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聽上去沒有情緒。
“是不是該有個人,跟我解釋一下?”
宋春雪無奈放緩語調,“到底發生了啥事,好歹讓我知道知道。”
趙大人掃了一圈,“其實,就是謝征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他之前吃的藥還沒完全發揮作用,我們原想著等他靜養些日子,就會慢慢好轉,也不用告訴你其他的,誰料想,那群邪修竟然暗中操作,讓他險些走火入魔,還好我跟韓道長想辦法控住了他。”
“還有,也不知道倔驢跟無憂怎么在后山鬧了起來,不僅起火燒了不少樹,還炸毀了好幾塊巨石,差點砸到人。”
被禁了言的無憂兀自在心中罵道,倔驢那個狡猾狐貍,他下次一定要一雪前恥。
宋春雪沒說話,安靜的聽著。
伴月仙人緩緩開口。
“看來咱們要提前出發了,安魂丸不頂用,要讓謝征盡快恢復,不被邪修盯著只能改變他。咱們這兒被人盯上了,必須盡快找些外物來鞏固。”他看向韓道長,“不如明日出發。”
“嗯,可行,”韓道長點頭,“宜早不宜遲。”
宋春雪好奇,“去哪?”
她要不要去?
她更想留下來陪著謝征。
“去帶你們開開眼,順便拿些貴重的東西回來,謝征留在山上,十日之內不會有事,所以咱們十日之內必須回來。”伴月仙人道,“我找了朋友來此處鎮山,不必擔心他們的安危。”
宋春雪的心終于放回肚子里,“師父安排的周到。”
伴月仙人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哭呢,還好還好。”他最怕女弟子哭,萬一哭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哄。
男弟子打一頓就好了,但女弟子哭了,總不能也打一頓吧?
估計,他是越哄越不好。
“讓師父失望了,我還沒那么脆弱,大風大浪也見過了,若是這點事兒就哭,豈不是白活了。師父是不是忘了,我比芳月還要年長一點。”
她起身拱手道,“師父,師叔,我先去看看謝征。”
“去吧去吧,”伴月仙人忍不住開口,“你放心,人命關天的事我們肯定會拼盡全力,但你不要被情愛之事牽絆太深。”
“師父,弟子明白。”
她禮數周到地退了出去。
來到謝征的房間,是長風在守著。
坐在軟墊上盤膝打坐,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師父!”
他情緒有些激動,“師父,你沒事吧?”
“我有啥事?”她看向床上昏迷的人,“有事的人是他。”
長風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嘟嘟囔囔道,“我就是擔心師父難過,你們倆怎么這么波折。”
宋春雪想到一個詞,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不會的,恰到好處的牽絆和愛意就好,她也沒有讓謝征愛到那種程度。
她收回思緒,輕聲安慰徒弟,“放心吧,我沒事,走咱們這條路的,這些波折算什么,只要人還在,一切就有希望。”
說到這兒,她抿了抿唇,頭一次生出來迫切變得更厲害,自己來保護身邊人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覺得她有天賦,她是不是也該重視一下,以盡快的速度挖掘一下自己的潛能,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更厲害。
從前她覺得自己老了,現在她總覺得,只要還能走得動,只要還能睜開眼睛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她就是年輕的,正當年華的修行者,是這蕓蕓眾生中的幸運之人。
腳下的路才剛剛開始,為何要懈怠。
生前何須久睡,死后必會長眠。
徒弟走后,她坐在謝征床邊,看著眉眼溫和的謝征,緊閉雙眼不聲不響。
她任由哀傷將自己包裹,想到一句話,情深不壽。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跟謝征是那種感天動地,撕心裂肺,為了彼此有多么豁得出去的人,她也只想要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就是個普通人,飽經風霜可以,但不能跌宕起伏,蕩氣回腸。
那樣的特殊,她不會要。
所以,她這一刻,在心里祈求上蒼,別那么關注她,別給她安排那么艱難的劫難。
她不想多么與眾不同萬眾期待,只希望所有人平安順遂,天下太平。
修行至今,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安穩平靜的生活,心有了歸宿。
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阿雪。”
謝征緩緩睜開眼睛,茫然之后看到眼前的人,不由露出笑容,蒼白的嘴唇逐漸充了血色。
他掙扎著要坐起來,宋春雪當即拉了他一把,在他后背墊了個枕頭。
“讓你擔心了,我沒事,可能是之前的藥在發揮藥效。”謝征握著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手背,“怎么這副表情,擔心我了,還是怪我沒有想起那些往事?”
他露出半分得意的笑容,還神奇地抬起下巴,“你猜怎么著,睡了一覺,我都想起來了。就是不太清晰,但你經常去軍營里找我的事兒,我都想起來了,還有……”
宋春雪堵住他的嘴巴,“想起來就好,餓不餓,要吃點什么?”
謝征有些猶豫,臉上帶著笑容,仿佛不好意思開口。
“直說便是,你咋還扭捏起來了。”宋春雪拍了他一下,“你現在四十多,不是二十多。”
“四十多怎么呢,就不能在夫人面前真情流露了?”謝征拉著她的手臂,“坐過來一點,讓謝某瞧瞧,宋道長怎么如此不高興,倔驢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