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愣了,不由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裝束。
“看著我做甚?”
被這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道長還以為自己的衣著有問題,是不是沒洗干凈。
看到道長的舉動,大家又齊刷刷的將腦袋轉回去,裝作很認真的吃飯。
宋春雪略顯尷尬,起身上前。
“師兄來了,快坐下吃飯,還有面沒有下鍋,雞湯的蕎面,來一碗?”
道長有些猶豫,他只吃了一碗面疙瘩,還沒煮好,中間夾著一點點生。
論面食,還是師弟做的好吃。
“也好。”道長邊走邊說道,“其實我是來找你要個東西,順便在閉關之前,我想把道觀周圍的草鏟干凈,院子里也清掃一下,免得大家以為里面沒人。”
自從王守明在醫館幫忙之后,這道觀他沒時間管了,他家里還有孩子,還有幾畝地要收拾,根本顧不來。
而道長發現自己每想做一件事,都缺工具。
師弟這里的家當齊全,他可以一次性將自己需要的借走。
“道長,你這身真好看。”三娃打量著道長的服飾,“好像道長的衣服沒有不好看的。”
道長擺了擺衣袖,灰白的長衫還是宋春雪給她做的。
他微微一笑,“這身是你娘做的。”
其他人迅速交換了個眼神,然后繼續埋頭吃面。
夏木蘭還是頭一回這么近看道長,發現他雖然留著胡須,面上卻沒有一絲褶皺,精神抖擻雙目有神,看不出年紀。
今日他沒有拿拂塵,卻一眼能讓人看出他的仙風道骨。
宋春雪去廚房煮了兩碗面,“師兄快趁熱吃。”
“師兄想要哪些工具,我去給你找。”
“梯子,鏟子,補墻皮的,再要個鋤頭,再要根繩子……”
宋春雪心里有數,轉身去了后院。
其他人吃的差不多了,但還是陪道長坐著。
雖然道長平易近人,小龍好幾次抓住道長的袖子把玩,道長也摸了摸他的腦袋,但江紅英還是怕道長。
她將小龍拽了回來,怕他弄臟道長的衣服。
不多時,道長吃了兩碗面。
他覺得今日的氣氛比較怪,剛好宋春雪拿著東西過來,他便起身告辭。
“我就不打攪你們了,”道長對其他人點點頭,“早點歇息,太晚了別在外面走。”
“多謝道長。”
“道長慢走。”
“道長再來啊。”
院門合上,宋春雪轉身,“你們收拾吧,我先去睡了。”
這群孩子心眼子賊多,她懶得管。
次日,老大綁好了驢車,宋春雪讓他將準備好的肉跟面放在車上。
李大嘴姍姍來遲,肩上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袱,應該是兒子兒媳給他收拾的東西。
“哎呀,他江家嫂子容光煥發,自從開始修行越來越年輕了,我感覺你的招財符很管用,能再賣我幾張不?”
說這么好聽,目的就是招財符。
宋春雪笑道,“我可以送你兩張。”
說著,她從懷中摸出布包,從里面掏出一沓來。
每人分了兩張。
夏木蘭開心不已,“是很管用,上次有了這符紙,第二天我家的老咸菜缸就被人買走了。”
三娃笑道,“那你試試這次從哪來財。”
“嗯,我可以做些涼粉去街上賣,說不定能賣出去。”
三娃愣了一下,隨即溫聲道,“不用你賣東西賺錢。”
“可是,我總不能在家里閑著,一直花娘的錢也不好。反正在縣里賺錢容易,你不嫌棄我丟人的話,我去試試?”
三娃不知該如何回答。
宋春雪笑而不語,等一群人跟著送出了巷子,看著老大跟李大嘴離開才折了回來。
她看向木蘭,“你若是想試就去試,哪有什么丟人的,靠自己的本事賺錢不丟人。”
木蘭笑著點頭,想到什么又變得一本正經。
“那我拿家里的糧食做涼粉,四弟和二哥會不會有意見?”
“……”這話問住了宋春雪。
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之前她想著老二跟老四一離家就不回來了,如今知道她有了銀子,他們一個不去闖蕩了,一個也不去當上門女婿了,搞不好還得回來分家。
不過錢和糧食都是她的,這個家還是她做主。
“你不用管,這個院子是三娃的,糧食也是我自己種的,其他人沒資格插手,你想做啥就做啥。若是他們說了什么,你找我。”
夏木蘭受寵若驚,不由看向三娃,“你現在,這么受寵嗎?”
三娃紅了臉,“也不是受寵,就是……”
宋春雪沒忍住,笑著看向江紅英。
江紅英也笑,“應該是三娃乖巧還孝順,不過這都是他自己換來的。人家是長子如父,咱們家是三娃挑起了大梁,讓其他幾個兄弟讀了書,娘讓三娃當老大合情合理。”
宋春雪欣慰點頭,“沒錯,紅英說的對,這是三娃自己換來的。”
她走進院子,“你們想出去看看就把門鎖好,我帶些肉跟面去看看師兄,其他的都給了,唯獨沒給師兄送肉,若是換作旁人,肯定心里直冒火。”
江紅英看向三娃,“那娘多帶點,買些熟肉點心也成,男人都不喜歡做飯。”
“嗯,你提醒我了。”
宋春雪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去廚房拿了個竹籃子。
裝了些粗糧面之后,她去街上買了些新鮮的豬肉,又買了一只燒雞,在糧面鋪子要了一袋面,加了點錢讓送到山上去。
路過齋月客棧的時候,不由抬頭看了看緊閉的窗戶。
來到山上,道長正在屋頂上擺瓦片,卷起袖子,一手提著小木桶,一手從里面抓出泥巴,在屋頂固定瓦片。
她想說,其實屋頂摸光滑了,不用專門固定瓦片,不然凹凸不平反而不利于排水。
“師兄,你下來我來擺瓦,我帶了些東西你整理到廚房。”
道長從屋頂飄下來,將手中的泥桶遞給她。
“還算你有良心,連梅陽都送了肉,我連肉末都沒看到,還以為你重色輕友來著。”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在水桶里洗了下手,接過籃子往廚房走。
宋春雪滿臉苦澀,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給梅陽送了肉的?
是她錯了,師兄也是凡人。
“抱歉,我只是覺得師兄不在意這些,想晚一點給你送來著,是我誤解師兄了。”
道長嗯了聲,“沒錯,你師兄是道長,但你師兄也吃飯啊,昨天碰到梅陽說是家里燉了你給的肉,我又懶得折回去買肉。”
“回到觀里,洋芋芽子長得都快開花了,面也起蟲了,我又沒篩子,一只一只挑出來的。”
宋春雪低著頭,“師兄別說了,再說我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