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楚光之后，回到開拓者號上的李德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在電子申請書上，填下了一行他認為合適的推薦理由——

    “這是一座理想的驛站，他們沒有什么特產，但可以用便宜的價格買到可口的食物，不用擔心在睡夢中被割斷喉嚨。如果打算前往更西邊的行省，在這里停留會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我用我的信用分數擔保，他們值得信任。”

    落款處還有開拓者號上其他數十名乘員的電子簽名。

    這封被加密的信件會被發送到銀翼集團董事會，董事會那邊會在三日內給出答復。

    李德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畢竟就連盧隊長也留下了簽名。

    這場戰役他們付出的犧牲，值得那些藍外套們獲得該有的尊敬。

    至于辦廠什么的……

    老實說，走了這一路，李德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么異想天開的請求。會有銀行愿意給這種高風險的項目貸款嗎？

    難說。

    無論如何，這種事情他也干涉不了，開拓者號也不是來這里開拓市場的，沒辦法一個電話叫來十幾個商隊。

    李德建議楚光，等有企業的商隊路過他們家門口的時候，可以自己去和他們談這類合作，不過不用抱太大希望。

    畢竟在廢土上做生意本來就是一件充滿風險的事情了，在不受企業控制的河谷行省開一家工廠……

    那些商隊該如何把利潤帶回去呢？

    誰又能保證他們的利益呢？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可不是耍點小聰明就能辦到的。

    不過，這些在李德看來值得深思的問題，在楚光眼中全都不是問題。

    能不能談成是一回事兒，有沒有機會談又是另一回事兒。

    況且若是真像李德說的那樣，拿到了“企業永久合作伙伴”的稱號之后，會有大量企業的商隊將他們納入貿易路線。哪怕辦不了廠，開個驛站擺個燒烤攤也能賺錢啊。

    到了那時候，CR就不是沒有用的廢紙了。等往來的商隊多了，還愁沒有人對這塊市場感興趣嗎？

    龐大的商隊流量，本身也是一種市場。404號避難所相對于巨石城最大的優勢，就是離郊區更近，交通更方便。

    無論是作為企業商隊往來中部乃至西部地區的貿易節點，還是作為外來商隊與清泉市本地商人的貿易樞紐，都能為前哨基地創造一筆可觀的收入。

    生活職業玩家史詩級加強！

    真是太棒了。

    ……

    前哨基地的北門口，雪中的火把搖曳著光。

    廢土時間凌晨十二點，現實那邊正是中午。

    除了生活區那邊還有幾個沒下線的生活職業玩家之外，大多數玩家都下線吃飯去了。

    畢竟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在線上泡著，就算玩家現實中的身體能抗住，游戲中的克隆體也得合眼休息了。

    否則VM上會出現“疲勞DEBUFF”，直接影響第二天的工作效率。

    穿著5式警用輕型外骨骼的楚光從北邊走來，門口巡邏的扳手正巧看見了他，立刻迎上前去行了個禮。

    “大人，您回來了。”

    楚光點了下頭。

    “嗯，那些戰利品呢？”

    扳手匯報說道。

    “已經卸了一半，還有一半在卡車上放著！東西實在太多，老盧卡說明天找幾個人建個新倉庫出來，專門放那些軍火。”

    楚光點了點頭。

    軍火這種東西確實得和其他物資分開放。

    以后隨著前哨基地的資源越來越多，每一類資源都會建造單獨的倉庫，雇傭專員進行保管。

    想到這兒，楚光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NPC不夠用啊。

    要是老查理那邊的掃盲班能再快一點就好了。

    如果404號避難所拿到了“企業永久合作伙伴”的稱號，來年開春肯定會有企業的商隊路過這里。

    到時候他會需要更多的人手。

    楚光心中不禁琢磨著，是不是也該給游牧民的營地也開個掃盲班了？沒文化連工作都不好給他們安排啊。

    穿過前哨基地的門，楚光注意到武器店的燈居然還亮著，只見一道拄著拐杖的身影站在門口。

    同樣看見了從北門口走來的楚光，臉頰凍得通紅的夏鹽總算是松了口氣，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

    “你可算回來了，我都打算發個任務讓人去找你了。”

    楚光看了一眼她戴在胳膊上的VM，調侃了一句。

    “我很欣慰，你用的越來越熟練了。”

    夏鹽眉毛一抬，正要開口說話，療養院的方向忽然飄來了一道聲音。

    “嗚嗚嗚，主人！”

    廢紙簍形狀的機器人沖到了楚光旁邊，開心地繞著他的小腿好幾圈。

    “主人，您終于回來了！剛才外面的電子脈沖好大好大，小柒好擔心你呀！”

    楚光輕輕拍了拍小柒的頭，笑著說道。

    “別擔心，那東西對我沒什么影響，倒是你沒事吧？”

    小柒：“小柒的話沒事喔！那種級別的EMP還影響不到小柒！”

    咦？

    這么說你還挺勇。

    楚光摸了摸它的滾圓腦袋，結果發現摸了一手的灰，看來該找個機會給它洗個澡了。

    看著在那兒只顧和機器寵物互動的楚光，夏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輕咳了聲提醒他自己還在這里，接著說道。

    “北邊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個……真是核爆？”

    楚光順手從武器店的門口撿了一團雪，將手里的灰給洗掉。

    “一枚小核彈，大概10噸的樣子吧，問題不是很大。”

    夏鹽愣了下。

    “……是軍團的人？”

    “嗯，是個千人大隊，帶隊的是個叫瓦努斯的千夫長，據說盧揚帶著人找到他的時候，那家伙倒了一杯紅酒，很淡定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喝一杯。2000多克隆人輕步兵，血把戰壕都給填滿了……不過無論怎么說，現在他們的裝備都歸我們了。”

    看著楚光臉上的笑容，夏鹽擔心地說道。

    “我總感覺你有點太樂觀了。”

    “哪方面？”

    “各方面，”夏鹽嘆了口氣，繼續說，“一年前，軍團的遠征軍就在北部與大裂谷的人作戰，號稱百萬大軍……而事實上差不多也是這個數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像這樣的千人大隊他們不知道有多少。”

    楚光抬了下手，打住了她的話。

    “你想說，我們不該插手這場戰爭對嗎？”

    夏鹽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插手軍團和企業之間的事務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如果讓軍團的人知道，是因為你的插手導致他們損失了一只千人大隊，假如你是他們的指揮官，你會怎么做。”

    “我？”楚光笑了笑說，“那得看我正在做什么了，如果前線戰況吃緊，我會先把這個麻煩放在一邊，等我騰出手來再去收拾他。”

    夏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既然知道，那你還——”

    “所以你覺得他們的戰況很順利？”楚光淡淡說，“如果真有這么順利，他們也不會跑來南方開小差了。無非是這場仗已經打不下去了，打算趁著撤退之前能撈一點兒是一點兒。”

    夏鹽：“……這只是理想情況下的分析，那些人可是掠奪者，他們可不會每一件事兒都這么深思熟慮。”

    楚光笑著說。

    “我知道，我正是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考慮。那么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支部隊沒有逮到開拓者號會如何。”

    夏鹽微微愣了下。

    “……沒有逮到？”

    這和他們之前討論的話題有關系嗎？

    夏鹽不禁有些困惑。

    楚光點了下頭。

    “是的，不管是打仗還是談合同，你總得做兩手準備，畢竟事情不可能總像你想的那么順利。情況樂觀，他們成功攔截到了開拓者號，那么兩千人的補給就好說了，直接從肥羊的身上薅。”

    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

    “但事實上，他們其實是慢了一步的。如果不是開拓者號在清泉市北郊拋錨，他們很可能還真就錯過了這只肥羊。五輛輕卡，他們帶著的補給根本不足以讓他們撐過整個寒冬，這么大雪又不可能跋涉數百公里回去……你覺得那時他們會怎么做？站在大雪中沉默？還是望著地上的轍痕罵娘？”

    夏鹽陷入了沉思，表情有些煩惱。

    顯然這已經超出了一名小傭兵的思考邊界。

    她只想過對軍團出手可能招致軍團的報復，卻沒想到招惹與否其實都是一樣的。

    看著她那費力用腦的樣子，楚光悠悠說道。

    “他們既然敢在冬季之前出發，就肯定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這么說吧，劫掠清泉市北部的幸存者，本來就在他們的備選計劃上。所以我們招惹或不招惹他們又有什么區別呢？反正他們已經準備好招惹我們了。”

    事實上，就算軍團成功截獲了開拓者號，第二種情況也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

    有組織并不意味著有紀律，就如企業對他們的評價一樣，所謂軍團不過是一群有組織的掠奪者。

    從他們出發的這一刻開始，這場戰爭便是注定的。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這位好吃懶做的小員工，如今居然懂得替自己這個老板分憂了。

    這可是個大好事兒啊。

    看來自己調教有方。

    拍了拍她的肩膀，楚光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目光。

    “記住這句話，茍只是權宜之計，發展空間終究是打出來的。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反正這也不用你操心，不如多想點開心的事吧。一大批武器和撫恤金，還有一臺免費贈送的工業母機，以及企業永久合作伙伴的稱號……這些東西夠我們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對于未來，楚光的心中充滿信心。

    只要他發育起來，甭管什么軍團、企業還是學院，對他來說都不是個問題。

    當工業之火燃起，無窮的產能配上無窮的生命力，他的玩家將是最強的！

    ……

    一夜無話。

    楚光做了個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成了一名機槍手，蹲在一座碉堡里，前面是軍團的百萬克隆人大軍，周圍炮火轟鳴，天上飛機嗚嗚地俯沖。

    而本該在前面沖鋒的玩家們，這會兒居然全都站在他身后，嘴里嘀嘀咕咕嚷嚷個不停。

    “槍口再抬一點啊！”、“點射，點射會不會？瞄準了再打！”、“能不能摳著扳機別松？給誰省子彈呢！”、“機槍手往左挪五米，哎，看得我著急！”……

    楚光當時就火了，調轉槍口突突突地一梭子，給他們全掃了，最后就留了個胸最大的沒忍心下手。

    再然后……

    夢就醒了？

    “靠……又得換床單了。”

    出了一身的汗，大清早從床上爬起的楚光，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整晚的俯臥撐，全身上下每一顆細胞都在膨脹。

    對睡覺的時候長身體這件事兒已經習以為常，楚光從容地去B2層洗了個澡，然后回到居民大廳給自己做了個檢查。

    正如楚光所料的那樣。

    這次又升級了。

    【

    ID：楚光

    基因序列：管理者（第二階段）

    等級：→

    ——基本屬性——

    力量：16

    敏捷：11

    體質：13→14

    感知：12

    智力：12

    】

    “這波應該是蹭了玩家們的經驗。”

    體質屬性增加一點，代謝能力和韌性提升，對于沒法復活的楚光而言，這個屬性還是很管用的。

    看著體檢表格，楚光饒有興趣地摸著下巴，自言自語繼續道，“不過這么大一場戰役居然才升了一級，看來蹭經驗的姿勢還是有待提高啊。”

    管理者序列的升級條件給的很模糊，不像其他幾個系那樣，看字面意思理解就能摸清楚升級的方法。

    暫且不去管等級的事兒，楚光坐在電腦前打開了官網。

    楚光本想看看玩家們對昨晚的那場大戰評價如何，結果剛瞅了一眼，好家伙，一百多個戒斷反應已經開始發作了。

    “啊啊啊，沒有鴉老板的蘑菇湯我要死了！”

    “再也沒法拉著小人兒的手跳舞了。”

    “沒有小魚的早安和注意安全，我感覺上班都沒動力了！老板今天罵了我一句，我居然瞪回去了，感覺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我是不是要開始準備新簡歷了？”

    “可惡！好想炸點什么！我剛弄到了黑索金的配方，正打算試試來著。”

    “要不你在現實里試試？”

    “滾蛋，你想讓我死啊！！！”

    “無法上線的第12個小時，體會到了瑪卡巴子老兄和戒煙老兄的痛，痛的我無法呼吸。”

    “嗚嗚嗚，策劃爸爸，求求你了，放我上去吧！”

    楚光：“……”

    靠！

    就幾天上不了線，至于嗎？

    沒想到這些玩家們的癮居然這么大。

    楚光原先還尋思著，讓他們放幾天假，去現實里放松放松心情，現在看來純粹是自己想多了，這些小玩家們比自己還著急著上鐘。

    尤其是戒煙老兄，感覺悲傷這個詞兒在他的帖子里已經逆流成河。根據他自己的說法，昨天下線之后，他整個后半夜都是戴著頭盔入睡的。

    話說這能睡著嗎？

    之前看牛馬群的討論，楚光依稀記得，戴著頭盔的話，好像不管睜眼還是閉眼，都能看到那個倒計時和限制登錄的提醒吧？

    楚光也搞不清那頭盔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只希望他們別把身體搞壞了，不能上線的時候好好生活，別給社會添麻煩。

    至于上不了線的問題，老實說楚光比他們還著急。

    “服務器”里四分之一多的玩家上不了，這要是擱鵝廠、豬廠，不賠一萬個歡樂豆是好不了了。

    只能說得虧是封測了。

    阿光：“大家別慌哈，我們已經連續加班48小時加急搶修，所有因為BUG無法正常登錄游戲的玩家都會有補償的！另外，今天在與戰場任務中死亡的玩家，都有限定勛章發放！戰利品的拍賣活動也會在線上進行，上線之后即可正常領取，再也不用擔心因為死亡而錯過分裝備啦！”

    戒煙：“光哥！！嗚嗚嗚，求求你了，讓你們的程序員搞快點吧！”

    夜十：“能參加拍賣會就行！我想拍個瞄具！紅點YYDS！”

    尾巴：“給尾巴5銀幣！尾巴無事發生！給尾巴10銀幣，尾巴幫忙洗地！(｀?′)Ψ”

    斯斯：“阿尾你又沒死，湊什么熱鬧。”

    尾巴：“！！可惡，斯斯已經被邪惡的策劃收買了嗎！快傳下去，斯斯不干凈啦！”

    斯斯：“？？？”

    ……

    同一時間，行動營地旁的監獄。

    穿著棉襖的袁豪將越野車熄火，拎著一筐子土豆丟在了門口，冷冷地喊了一聲。

    “開飯了。”

    監獄的房門打開。

    看著從里面走出來的瓦努斯，袁豪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手槍，提防著他的一舉一動。

    看出了眼前這人的戒備，瓦努斯什么也沒說，只是將裝著土豆的框子拎起，轉身回了屋里。

    看著關上的門，想到那天在戰斗中慘死的藍外套和同胞，袁豪忍不住朝門口呸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回了車上。

    “這幫人渣。”

    在他看來，和這些人根本沒什么好客氣的，根本不該讓他們住進溫暖的監獄，就該把他們扔在雪地里，讓他們在寒風中凍成冰塊！

    給他們土豆吃都是便宜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