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皓澤走到書房的休閑沙發椅坐下，疲倦地往后靠，仰頭閉著眼，臉色格外暗沉。
他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霧霾，情緒極其低落。
也只是在顧晚夕面前，他才敢表現出這種低壓能量，精氣神仿佛被掏空了。
顧晚夕走到他身邊坐下，也陷入了沉思。
靜謐的書房，顯得格外壓抑。
好片刻，顧晚夕忍不住問，“哥哥，你是怎么知道她心有所屬的？”
“沒結婚之前，她就已經告知我了。”
顧晚夕蹙眉：“那你呢？”
“一樣。”
“所以，你們各自都知道對方心有所屬，為了家族利益，服從家里的安排，將就著結婚？”
顧皓澤點點頭。
顧晚夕側頭看他，“但是，你在不知不覺中，對嫂子日久生情？”
顧皓澤沉默了，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壓著。
顧晚夕無奈，“你怎么又沉默了？”
“我不知道。”顧皓澤語氣消沉。
“你不知道對嫂子的喜歡，是不是愛，對嗎？”
“嗯。”
“那我問你，你如實回答。”
“嗯。”
“看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心里會難受嗎？”
“會。”
“時間太久沒見到她，會想她嗎？”
“會。”
“她若是難過，或者哭了，你會心疼嗎？”
“會。”
“她若提離婚，你會同意嗎？”
顧皓澤遲疑了幾秒，最終給出了答案：“不會。”
顧晚夕笑容逐漸開朗，“最后一個問題，嫂子和安曉同時掉水里，你會先救誰？”
顧皓澤斬釘截鐵：“你嫂子。”
顧晚夕直起腰身，拉起他的手，“若是這都不算愛，那什么才是愛？”
顧皓澤緩緩睜開眼，望著顧晚夕。
顧晚夕對視他迷茫的眼睛，點點頭：“哥，你是愛嫂子的，不是利益聯姻，不是將就著過日子，也不是責任，你就是愛她啊！”
顧皓澤苦澀一笑，“那又如何？她有喜歡的人。”
“你一點也不懂自私嗎？”顧晚夕長嘆一聲，靠近他，小聲說：“哥哥，如果你想要做到后來者居上，那你就要拿出屬于男人的野性。”
顧皓澤蹙眉，“什么野性？”
“又爭又搶啊！”
顧皓澤眼眸亮了，愈發的鋒利。
顧晚夕看到他眼底里的雄心開始燃起，輕拍他肩膀，“你是她丈夫，是有優勢的，別把自己的優勢給搞沒了。”
顧皓澤低喃：“又爭又搶？”
“其實啊，你在結婚之前就已經愛上嫂子了，你自己還不知道而已。”顧晚夕笑意盈盈地分析，“你當時答應爸爸跟陸大小姐聯姻，條件是一切從簡，不要婚禮。后來換成嫂子，那彩禮多貴重，婚禮多隆重，你沒發現你有多雙標嗎？”
顧皓澤扶額陷入沉思。
他確實沒在意這些細節上的事。
——
清晨。
陸悅悅從溫暖的睡夢中漸漸清醒過來。
睜開眼的一瞬，她身子繃緊著。
眨了眨眼睛，望著面前的肉墻，不對……
是顧皓澤的胸膛，單薄的睡衣透著屬于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溫暖的氣息籠罩著她。
她躺在他臂彎里，男人另一只大手繞到她腰間上，摟著她睡。
好像快一個月，顧皓澤也沒這樣摟著她睡了。
她昨晚先睡著了，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房睡覺的，更不知他此時這樣抱著她，是不是睡著后的無意識動作。
陸悅悅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
她心跳有些快，身子繃緊著，想要從他懷里出來。
她剛動了動，顧皓澤的手臂收緊，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陸悅悅嚇得一僵，睜大眼睛眨了眨。
此時，額頭傳來顧皓澤沙啞的嗓音，帶著還未睡醒的慵懶之意，“還很早呢，再睡一會。”
“我想上廁所。”
顧皓澤遲疑了幾秒，緩緩松開手。
陸悅悅起身上廁所，洗漱干凈，走出衛生間。
此時，顧皓澤也醒了。
看著他走向衛生間，陸悅悅只好往衣帽間走去，躲了他一下。
陸悅悅在衣帽間里挑了一條淺素色的絲綢連衣裙，對著落地鏡子梳著長發，望著鏡中的自己，感覺蔫蔫的，仿佛少了一些元氣，精神欠佳。
顧皓澤從衛生間洗漱干凈出來，來到衣帽間門口，側身靠在門框邊上，深眸如墨，靜靜地望著她。
陸悅悅的余光察覺到他在看自己。
但她沒有任何反應，從飾品柜里拿出一枚珠發夾別進發間。
這時，手機響了幾下。
她掏出手機看著微信，是吳月華發來的一張美食照，還有一句，“看著不錯，如同嚼蠟，好想吃中餐。”
陸悅悅低下頭，雙手拿著手機，手指敲著手機鍵盤，身后突然籠來一道溫熱的氣息。
顧皓澤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后，骨節分明的手撐在鏡面上，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木質調香水混著洗漱過后的清爽氣息漫過來，她后頸泛起細密的癢意，握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
“這個華是誰啊？”他的聲音擦著她耳畔落下，尾音像羽毛般掃過敏感肌膚。
陸悅悅望著鏡中兩人交疊的身影，心跳漏了半拍。
顧皓澤修長的手指已經搭上她的手，把手機輕輕一抽，瞥一眼上面的頭像和名字。
帥氣的漫畫頭像，名字：華。
“我朋友。”陸悅悅輕聲解釋，眼睛隨著手機游走。
顧皓澤不悅地把她手機甩到旁邊長椅上，她的臉也跟著轉過去看著手機。
驀地，被他另一只手輕輕扳著下巴轉過去。
顧皓澤垂眸凝視著她，眼底翻涌的情緒讓她呼吸一滯。
他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耳垂，聲音低啞得像是裹著蜜：“你朋友重要，還是我重要？”
陸悅悅錯愕，一時間愣住了。
顧皓澤順勢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鏡面上。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他能清楚看見她睫毛上細密的水珠，他的唇快要吻上她唇瓣時，陸悅悅轉過臉再次躲開他的唇。
顧皓澤一僵，眸色驟然沉下來。
陸悅悅心里委屈。
因為她吃避孕藥的事情，這個月對她的態度這么冷淡，也不愿意碰她了。
沒有解釋，沒有理由，沒有道歉，今天突然心血來潮又來招惹她。
把她當什么了。
她心里自然是委屈的，也不想理他。
“陸悅悅，你在躲什么？”他俯身壓到她肩膀，喉結擦過她鎖骨，惹得她輕顫，“已經不想讓我親了嗎？”
陸悅悅咬著唇偏過頭，余光瞥見他喉結滾動的弧度。
能感覺到他刻意壓制的灼熱體溫，卻固執地不肯與他對視，“我要上班了。”
話音剛落，腰間突然一緊，整個人被拉進他懷里。
顧皓澤低頭咬住她泛紅的耳垂，聲音里帶著幾分蠱惑：“是急著上班，還是急著回他微信？”
衣帽間的空氣驟然升溫。
陸悅悅的后背抵著冰涼的鏡面，而身前是顧皓澤滾燙的胸膛。
他的吻沿著她脖頸落下，在鎖骨處輕輕啃噬，惹得她忍不住攥緊他的襯衫下擺。
“皓澤...”她氣息不穩地喚他名字，卻換來更洶涌的攻勢。
他的手探進絲綢裙擺，指尖劃過她纖細的腰肢，像是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寶。
“悅悅。”他忽然停住動作，額頭抵著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破碎，“看看我。”
陸悅悅緩緩睜開眼，撞進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里有壓抑許久的渴望，有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她從未見過的脆弱。
他捧著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唇瓣，“對不起，我后悔了。”
陸悅悅望著他，心跳如擂鼓，“后悔什么？”
“后悔說過的話。”顧皓澤吻上她的唇，在她唇邊輕輕輾轉，從喉嚨低喃道：“孩子，遲早是要生的，不如早點生。”
生孩子？
陸悅悅心房一沉。
快一個月沒碰她，終究還是想要跟她生孩子。
他的吻愈發的熱烈。
在他的攻勢下漸漸失去思考能力，她只能被動承受著他鋪天蓋地的溫柔與熾熱。
衣帽間的鏡子映著兩人糾纏的身影，剛穿好的衣服，又落了一地。
晨光透過百葉窗灑進來，為這幅畫面鍍上一層曖昧的金邊。
她沒再吃避孕藥。
既然他想要孩子，那便自然受孕吧。
不知為何，接下來的幾天，他的攻勢愈發的強。
陸悅悅有種被強烈追求的感覺，讓她覺得那么的不真實。
他的信息和電話比他去出差那會更加頻繁了。
會問她中午吃了什么，會問她上班累不累，忙不忙，會跟她分享工作上遇到的難題。
即使有些她根本看不懂。
有時候甚至遇到一些有趣的東西，也要拍個照片給她，跟她分享。
以前是偶爾送花。
現在的鮮花隔天就會由外賣小哥送到她公司來，偶爾還會帶上稍貴的下午茶請所有人吃。
導致她公司的人全都覺得，她老公很愛她，很浪漫，很大方，且高調秀恩愛。
每天上下班全程接送。
以前是在門口接她，如今是直接進入她辦公室，深怕別人不知道，陸悅悅的丈夫是他顧皓澤。
連走路都要時刻牽著她的手，深怕她會走丟似的。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親密。
在她情緒稍微有點低落的時候，上網搜一些冷笑話逗她開心。
生活里，對她是極好極好的。
床上那些事，他甚至更加熱衷了，只要不是她的經期，只要她不累，他幾乎全都不會放過，主要在一起，就想跟她做。
且每次都很注重她的感受和體驗。
明明生小孩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只要她不吃避孕藥，夫妻性生活正常即可。
但她感覺顧皓澤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局，在她身上費這么大的勁，投入這么多時間和精力，到底圖什么？
她享受顧皓澤對她好的感覺，卻也惴惴不安，害怕懷孕生完孩子，顧皓澤對她的好就消失了。
但她想得太遠了。
根本沒有那么長遠的未來。
兩個月后，她沒有半點懷孕的跡象。
她在上班途中，偷偷去了一趟醫院。
一通檢查下來，她輸卵管發育不良，受孕率極低，且有宮外孕的風險。
這一刻，她感覺天都塌了。
她唯一能留得住顧皓澤的心的途徑都沒有了嗎？
她不能給顧皓澤生孩子了。
走出醫院大門，她抱著檢查單，蹲在灌木叢旁邊痛哭。
哭累了，她坐上網約車，擦干淚，給吳月華打去電話。
她不知道找誰傾訴，逮住好朋友，又是一頓哭。
“月華，我不能懷孕……”她在手機這頭抽泣，手機那頭的吳月華擔憂不已，一直在哄她。
“跟你老公商量一下吧，或許他更愛你呢，孩子根本就不那么重要。”
陸悅悅擦著淚眼搖頭，眼睛擦得紅腫熱痛，“孩子很重要的，因為我吃避孕藥的事，他對我的態度淡了差不多一個月，因為他想跟我生孩子了，最近這兩個月對我真的是很好很好。”
“悅悅，你不是生育工具啊！”
陸悅悅完全沒有聽吳月華的話，依然沉浸在悲傷里，“醫生說手術機會也不大，但我還是想要去試試？”
吳月華蹙眉，“醫生都說了，手術效果也不好的，你這不是白白挨一刀嗎？你是個人啊，不是生育機器，順其自然好嗎？”
“順其自然懷不上的，皓澤那么想要孩子，我卻生不了。”陸悅悅淚如雨下，抽泣聲聽到司機耳朵里，都倍感心疼。
吳月華惱怒道：“生不了就生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歡孩子就去領養幾個。”
陸悅悅捂臉，泣不成聲：“他會不要我的。”
手機那頭的吳月華氣沖沖地低吼：“陸悅悅，你愛一個男人，都愛得忘了自己是誰了嗎？”
“你是陸家二小姐，你才華橫溢，貌美如花，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時尚設計師，名校畢業，有自己的事業，家庭背景也不差，你這么優秀的一個女人，為什么愛一個男人能愛到失去自我呢？”
“我認識的陸悅悅不是戀愛腦，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失望。”
“如果這世上沒有顧皓澤，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陸悅悅被罵得收住哭聲，紅腫濕潤的眼睛望著窗外，看著繁華街道的美景，陷入沉思中。
“悅悅，如果他不是真心愛你的，只覺得你外在條件好，合適做老婆，還能給他傳宗接代，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陸悅悅，你能把我的話聽進去嗎？”
陸悅悅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聽見了。”
“一定好好的愛自己，千萬別為了要個孩子，在自己身體上動這種沒有結果的手術，不值得，知道嗎？”
陸悅悅沒有回話。
吳月華急了，“如果我下次再看到你為了這個男人哭，我直接殺回去找他算賬。”
陸悅悅抹掉淚水，擠著牽強的笑容，“不會再哭了。”
吳月華：“顧皓澤，顧皓澤，你滿眼滿心都是他，他知道你這么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