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的前提下,整一個過程,都讓蘇桃喘不過氣來。
想要見自已,卻一直被葉良阻撓,求而不得的掙扎。
因為種種意外,被毆打受傷時的疼痛。
被抓住,被折磨時如被螞蟻啃食心臟的麻木。
還有死亡時的所歷經的一次又一次絕望。
失敗的過程伴隨著無盡的痛苦,這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毒藥,是整個過程中那從未放棄過的內心與意志。
——我,想要救桃桃。
蘇桃不是沒受傷過,也躺過醫院,但她從未有像現在這樣,一點一點地感受痛苦,擁抱絕望。
刀子劃拉在手臂,一點一點割開皮膚,翻起血肉,挑破血管,親自感受著生命一點一滴流逝,卻又無能為力。
而這,只是小橙數百個輪回中,所經歷的其中一個。
很平常、沒有任何特殊的一次死亡。
經歷過的事情多了之后,蘇桃自認為自已的內心已經足夠堅韌,可歷經了這次輪回,卻還是感覺自已快要瘋掉。
死亡縈繞周身,絕望的壓抑中也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怒氣,即便是模擬,也幾度要放棄。
直到輪回結束。
親身體驗過了一次死亡的感覺。
蘇桃原本坐在馬桶蓋上,靠著水箱,猛地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身體彈射而起。
下意識就要大喊釋放死亡時所帶來的壓力,又陡然意識到自已是在衛生間里,睡覺的房間就在隔壁,自已要是喊出聲,會驚醒小橙。
一只手先是用力捂住了嘴巴。
“唔”的一聲,是一陣又一陣的沉重喘息。
顫抖由手開始,漸漸遞進全身,她眼睛撐大,眸子亂顫。
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壓抑、疲憊、麻木……
“呼…呼……”
蘇桃又將捂住的右手握成拳頭,抵在嘴邊,一口咬住食指與拇指下方的軟肉。
齒痕漸深,鮮紅染上唇瓣,伴隨著疼痛,猙獰的面色也開始漸漸平復。
半小時。
蘇桃足足坐在馬桶上半個小時,才緩過了神,雙手撐住膝蓋,身子佝僂,疲憊的雙眼幾乎沒有神采。
哪里還有昔日白月光的颯爽與漂亮?
小黑緩緩出現在了蘇桃的身邊,輕笑著詢問道,“感覺怎么樣,你經歷的這次輪回大概是第100次上下,這個時候的小橙,還沒處在崩潰與極限的邊緣。”
真正臨近崩潰的時候,是超過了200個輪回后。
池小橙再也撐不住,只能先將她送往一個小世界休息、調養。
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小黑正式替代池小橙,開始在一個個輪回中行動。
蘇桃啊蘇桃,現在…你還能說出要替代小橙子,經歷這幾百個輪回的這種話嗎?
還能說出寧愿自已死,也不愿意讓小橙子受到傷害這種話嗎?
死亡,可不是什么好詞匯。
會讓人瘋掉。
會讓人崩潰。
只有經歷過,才會真正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
而現在的蘇桃,又和剛剛蜷縮在床角的池小橙有何區別呢?
至少,從表情上小黑看不出來。
只是,說完剛剛的那句,小黑發現蘇桃并沒有回應,于是又多問了一下,“精神還好嗎,回應一聲?”
果然啊,經歷了一次這種場景,需要緩上很久的時間。
如果和世界意志的決戰敗了,未來的全部交給蘇桃,以她現在的狀態,風險也太大了。
心中的一抹擔憂攀上,卻又見面前的少女動了一下身子。
她緩緩直起腰,幾根劉海垂在眼簾,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再來。”
小黑愣了一下,有些錯愕,“什么?”
蘇桃吐了口氣,疲憊的眼神下,藏著讓小黑都感覺心悸的狠戾,“我說…再來一次,換一個輪回。”
“你……”
蘇桃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小黑看得出來,那一雙眸子,如同以前的池小橙一樣,近乎被仇恨所蒙蔽。
曾經的池小橙,仇恨的是葉良,認為是葉良蘇桃才會被控制、受傷。
而現在蘇桃這份仇恨的對象,是…世界意志。
而且二者也有一點共同之處。
那就是相互間那極致的在乎。
小黑收起了那有些輕佻的表情,緩緩說道,“光球,再來一次吧。”
【可是……堅持得住嗎?】
系統反倒有些猶豫,祂怕蘇桃精神出問題。
蘇桃沒有回話。
只是用那一雙眸子盯著小黑。
小黑對視一眼,笑了出聲,“她沒問題的,你沒看到那一雙眼睛里的喜歡和愛嗎?”
對方看的是自已。
但看的又不是自已。
光芒一閃,原本還坐在馬桶蓋上的蘇桃身子一軟,幾乎就要倒在地上。
小黑眼疾手快地將她扶,輕靠身后水箱。
“看來不需要擔心了呢,就算我們都失敗了,未來……也肯定沒問題的。”
視線,停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之前,小黑都有些看不起蘇桃。
即便臉上沒表現出什么。
但心底,或多或少都藏著埋怨。
因為,小橙子變成如今的這樣,很大程度就是因為蘇桃。
即便禍源的根本是世界意志,但蘇桃傷害過小橙子的事,是已經發生過的,是無法改變的。
但從這一刻開始,她認可蘇桃了。
“光球。”
小黑輕輕喊了一聲。
【怎么了嗎?】
小黑頓了一下,“你說,未來會怎么樣呢?”
【沒問題的】
系統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沒有失敗的理由,也不可能失敗,未來……必定會是她們所期望的那最美好的結局】
然而,系統說出這話的時候,小黑卻搖了搖頭。
她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一分迷茫,“我指的是,我的未來……”
就在剛剛,蘇桃的眼神落在了自已的身上。
那是毫不掩飾的占有與愛。
小黑可不認為蘇桃會喜歡自已。
她清楚的。
那個眼神,看的不是自已。
只是因為自已與池小橙長得一模一樣,是從依著那位的外表所創造出來的人偶、傀儡,在混沌之中,蘇桃將這一個樣貌,當成了池小橙。
可即便如此,那個眼神,也讓小黑感到心顫。
“有點羨慕。”
她不該有這樣的情緒,她的職責就是替代池小橙承受痛苦,為她鋪路,成為她的劍與盾,對抗世界意志。
等任務完成,在一個無人發覺的角落,緩緩退場。
這個世界,本就不屬于她。
可即便如此,還是羨慕啊!
羨慕池小橙。
也羨慕蘇桃。
她……也想如此被人在乎,被人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