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缺輕輕地搖了搖頭，笑容有些牽強：“不......不恨。”
姜兮兮語氣譏嘲：“我如此待你，你竟都不恨我？”
男子點了點頭：“真的不恨......”
不恨么？
這一刻，陸缺心中也在問著自已。
她等了自已三萬年，將自已視為心中執念。
她說她愛自已，的確，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愛意，無不證明著這一點。
陸缺承認，他很貪戀她片刻間的柔情。
可同樣的，姜兮兮又不斷的折磨自已。
那種無法結束的痛苦，不會終止的折磨又快要將他逼瘋。
姜兮兮。
她可真矛盾啊。
自已恨她時，她叫我去喜歡上她。
自已決定去喜歡她時，她又叫自已去恨她。
她將靈魂內的矛盾化作兩份，一份名為愛，而另一份叫作傷害。
然而她那份畸形的愛，是極其自私的。
她從來都只是為了她自已，，她不會在意他的感受。
恨？
怎么會不恨呢。
只是那恨意剛一滋生，便消散不見......
陸缺沒有說謊，他現在對她，真的沒有恨意。
奴，怎么可以恨主子呢？
可惜，這個回答，并不是女子想聽到的。
姜兮兮冷著眸，點了點頭：“很好。”
她攝過那件紅裙，穿在身上，隨后緩緩俯身，拎著他，一步跨出玄幽殿。
隨后，御空飛去。
距離玄幽殿所在山脈相隔不遠，有著一座凡間王朝。
其京都極大，人口數量過億。
僅僅半刻時間，姜兮兮便帶著陸缺飛至那巨大王城門口處。
此地畢竟乃是一國之都。
所以城門處，門庭若市，進出百姓絡繹不絕。
有人見那紅衣女子，帶著一位渾身是血的俊俏男子飛落而至，神色錯愕。
“仙人？”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霎時間，城門處便炸開了鍋一般。
他們紛紛朝著那對男女跪拜而下：“見過上仙！”
鳳棲州畢竟修仙者無數，而身為一國都成之地，偶有修煉者路過，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這些人的語氣中，有恭敬，有敬畏，然而卻沒有恐懼。
姜兮兮看都沒看這些凡人一眼，而是隨意將手中陸缺丟在地上。
她伸手指著城門處淡淡道：“由此進城，可通此王朝皇城，本尊便在那皇城內等著你，狗奴才，你要......”
“跪著來見我！”
陸缺抬起頭，先是環視四周人群一眼，隨即又看向了那城門。
觀此城門恢弘程度，想必是此城的主城門，主道旁，必然街鋪無數，行人百姓就更不用說。
這一路，不知會有多少凡人，見到自已的這副狼狽卑鄙的模樣......
他抿著唇，看向了姜兮兮，心中很清楚，后者只是想羞辱自已罷了。
然而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掙扎。
他只是朝著女子恭敬叩首，開口道：“奴婢知道了，尊主在那皇城內等著奴婢便是。”
姜兮兮撇了撇嘴：“不準使用圣尊境的體魄，本尊要你如凡人一般。”
“是，尊主。”
陸缺恭聲回道。
姜兮兮冷哼一聲，隨即身形一閃而逝，下一刻，便出現在皇城之內。
已是正午。
皇城的金殿中，本已過了早朝時辰，可今日不知為何，散朝時間有了延后。
此刻那位身著龍袍的凡間帝王，正端坐于龍椅之上，俯視下方朝臣。
然后姜兮兮剛一出現，那位中年帝王先是一愣，然后猛地站起身，低頭朝著殿門處的紅衣女子躬身道：“見過上仙。”
那些大臣見狀，同樣不敢怠慢，連忙隨著君王一同開口，只不過，他們是跪下身子的。
姜兮兮自顧自的朝著龍椅走去，口中同時冷喝道：“都滾！”
那些大臣聞言，目光紛紛看向龍案后的君王，有些為難。
那中年帝王連忙擺手：“都退下吧。”
如此，這些人如獲大赦，離開了金殿。
待到紅衣女子走近龍椅，那帝王恭敬問道：“不知仙長來此有何......”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姜兮兮直接打斷：“讓你滾，聽不懂？”
那帝王被噎在當場，臉色一時有些難看。
可當他看清女子的面容后，腦子瞬間如同有什么炸開一般，陷入一片空白。
女子膚若凝脂，貌若縹緲仙塵，仙顏不施粉黛，可他后宮那些佳麗其面前，如泥見云。
他身為人間帝王，自問見過美人無數，可此刻竟有種自慚形穢之感，甚至覺得，僅是看這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這......
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盡管她此刻冷著眸，可仍掩不住其眉眼間的柔情卓態。
他不敢相信，如此佳人若是能對自已一笑，死也值了。
是啊，死也值了。
當女子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柄赤紅長劍，毫不猶豫斬掉他頭顱時，他的臉上，還殘留的那癡然之情。
姜兮兮面無表情，語氣平淡：“本尊給過你活命的機會。”
說完，她朝著那座龍椅走了過去。
望著那剛被中年帝王做過的金色龍椅，她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抹嫌棄的表情，一劍將其劈碎。
然后竟于儲物戒指內取出一座玉質王座，放置而下。
看樣子，她似乎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待到坐在王座之上后，她緩緩抬頭。
目光穿透大殿，穿透皇城，最終落在了都城主道上，那名正跪在冰涼地面緩緩挪動的男子。
在四周凡間百姓錯愕的目光下，男子正艱難地，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來。
收斂圣尊體魄的他，膝蓋處，早已被磨的血肉模糊！
“他是仙人，我剛剛看到他與一位女子上仙一同前來。”
“仙人？仙人為何要跪在這里啊？”
“看他去的方向，應該是皇城，陛下雖然是帝王，可也當不起上仙如此啊！”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行人絡繹不絕，可見到那衣衫殘破渾身是血的男子，皆是駐足停望。
剛開始時，他們還是一副看熱鬧的姿態，可聽聞周遭有人點破其仙人身份，全都心中一凜，當場便有多數人直接跪拜起來。
然而，仍有一些人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后沒有跪下去。
仙人？
仙人不是應該高高在上傲然人間的嗎，可為何，會在這都城內，如此舉止？
他們從來沒想過，仙人，竟然也會卑微如狗般的下跪？
這一幕，完全打破了這些凡人的認知，也同樣打碎了他們對仙者的向往。
這就是仙嗎？
凡人跪帝王無可厚非，可成了仙，還要去跪，那這仙，修的什么意義？
漸漸地，一些人盡管沒有出言嘲諷，可看向陸缺的目光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鄙夷。
凡人鄙夷仙人。
那目光如刀子般，扎進陸缺的心。
他不敢去看，不敢去看這些人的目光。
淚水開始在他的眼眶中打轉。
那種久違的屈辱感，緩緩于他心中滋生，然而僅僅出現一瞬間，便被他殺死。
不！
自已是她的奴，只要能哄得她開心，絕不該有任何不該生出的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低垂著頭，緩緩地，朝著皇城走去。
尊主，奴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