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天地長生橋。
寧遠走下石拱橋,見溪水岸邊,寧姚還在閉目打坐,就沒有選擇打擾,來到她身邊不遠,蹲下身,安安靜靜。
這座心相天地,前不久長橋不穩,溪水污濁,短短一兩天,就完全變了模樣。
太干凈了。
以至于看了半天,寧遠也沒能在溪水中發現一條魚,那句“水至清則無魚”,倒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不知何時。
拱橋那邊,鐵劍之下。
劍尖閃過一絲光亮,宛若螢火,飄蕩而至,最后來到男人身旁。
寧遠沒有回頭,問道:“還有事?”
高大女子輕聲道:“我可以幫你穩固長生橋,等你以后躋身了上五境,你的這片心相,那些無法涉足的所在,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你一點點開辟。”
寧遠沒有拒絕,點頭笑道:“多謝?!?/p>
兩兩無言。
她忽然說道:“此時此刻,我挺想砍你一劍的?!?/p>
男人呵呵一笑,“可你忍住了,不是嗎?”
白衣女子看了眼溪水對岸,又仔細看了看身前的男人,一襲青衫,雙手攏袖,披頭散發。
裝束似儒家,就是模樣不太好看,胡里拉碴,再不收拾收拾,估計以后出門在外,都會被人稱呼為“大髯豪俠”了。
沒來由就想起一個人來。
所以她問道:“寧遠,你現在很像一個人,知道嗎?”
一襲青衫打了個哈欠,擺擺手,沒好氣道:“我就是我,不像任何人,老子最是厭惡,旁人說我像誰誰誰?!?/p>
劍靈說道:“你比當年的齊靜春,還要不會聊天?!?/p>
寧遠撇撇嘴,“你說了又不作數?!?/p>
她欲言又止。
最后還是認真問道:“寧遠,不與我建立大道契約,是怕我暗中使壞?”
男人冷笑道:“你為魚肉,我為刀俎,老子怕什么?你現在的實力,我一指就能給你戳個稀爛?!?/p>
高大女子不置可否,挽了挽如瀑青絲,想了想,輕聲問道:“寧遠,以后我待在這,能不能用你的些許劍意修煉?”
“多少?”寧遠眉毛一挑。
“不多,大概一天兩三道吧。”
“一天一道,不能再多了,給你磨劍已經足夠,細水長流嘛?!?/p>
她深感好奇,“這么好說話?”
寧遠笑了笑,“因為你現在也很好說話。”
如沐春風。
她抬了抬下巴,指向拱橋那邊,又問,“長橋懸劍,有鎮壓邪祟,聚攏風水的作用,可我這把劍,你并沒有煉化,所以效果大打折扣?!?/p>
“你不是有一把神魂長劍嗎?”
“為何不用它?”
寧遠轉過頭,往她身上打量了幾眼,故作色瞇瞇的樣子,笑道:“這還用說???”
“我那把劍,一直不太聽話,而且靈智不多,還不能幻化人形,就算以后真誕生了劍靈,也肯定跟我一樣,都是個男子……”
“讓你入主,平時無事,得閑了,我還能沉浸心神,與你暢聊幾番,既能養眼不說……
說不定以后聊的感情深厚了些,我還能一親芳澤,對不對?”
他越說越來勁,笑著點頭,補充道:“在我心相上與你私會云雨,旁人可看不見,不用擔心為人所知,敗壞名聲?!?/p>
她趕緊捂住胸口。
那里的扣子,先前被某人的小妹扯掉了幾顆,而剛剛寧遠死命盯著的,就是此處。
兩兄妹一個德行。
寧遠嗤之以鼻,目光向下,落在她腹部,冷不丁問道:“老前輩,像你這種純粹神靈,還是女兒身,要是找了個道侶,能不能生崽?”
“生出來的崽,會不會也是神靈?”
“應該是半人半神吧?”
“懷胎幾月?難不成也跟我們人族一樣,十月臨盆?”
“……咱倆要不要試試?”
如果先前幾句,她還能置若罔聞,不予理會,可最后一句,聽得實在是有些惱怒,女子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隨后消散原地,繼而出現在拱橋之上。
寧遠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向她那邊,叮囑道:“別在我長生橋上撒尿?!?/p>
“你的一舉一動,我可都能看見,下次來,要是發現你把我這兒當茅廁,老子就讓你換上開襟小娘的裝扮,跪著擦地!”
她臉色鐵青。
寧遠微笑道:“你還沒個人族名字吧?這段時間,我要是有空看書,就給你琢磨琢磨,到時候賜你一個真名?!?/p>
說話間,男人已經來到小妹身后,彎下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別裝了,繼續趕路。”
寧姚睜開雙眼,嘿嘿一笑。
兩人肩并肩,俱是背負長劍,離開溪畔,踏上一條去往心相大門的青石棧道。
“哥,其實這劍靈姐姐不差的,有沒有想法……以后合計合計,將她娶進我寧家的門?”
“沒有?!?/p>
“得了吧,先前我扒她衣服的時候,你眼睛都看直了!”
“你哥是男子,那是人之常情,何況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好看的物件,誰不喜歡多看幾眼?”
“你的意思是,天底下的男人,真就沒一個是好東西唄?”
“你再罵?”
“就罵!咋的?你還敢對我動手不成?”
話音剛落,少女屁股后頭,就結結實實挨了男人一腳,身子飛掠而去,摔了個狗吃屎。
“你這妮子,怎么就半點規矩沒有呢?我寧家的家法,是擺設嗎?”
寧姚蹦跳起身,單手揉了揉腚,一臉幽怨。
“別裝,壓根不疼?!?/p>
“寧遠,你別想吃到我給你燒的魚了!”
“不吃就不吃,你的手藝,委實是不敢恭維,做魚湯,居然不知道先煎至兩面金黃?
你知不知道,那一條魚尾,可是我花了一顆谷雨錢換來的?多精貴啊,就這么被你糟蹋了。”
“……”
“傷心了?”
“嗯,傷心了,哪有兄長這么欺負小妹的?以前爹娘都沒舍得碰我一下?!?/p>
“那你哭一個?”
“……劍靈姐姐說的對,我家兄長,確實不會聊天,也不知道當年嫂子是怎么傾心于你的?”
“你哥的劍仙風流,千古罕有。”
“那你倒是刮刮胡子啊,之前在云樓城,我可不止一次聽路人說,咱倆走在一塊兒,就是山魈和仙子。”
“……你懂個屁,我要干干凈凈,風流倜儻,你寧姚再被我這么一襯托,不就黯然失色了?”
“……好像有道理誒?!?/p>
兩人走在棧道上。
原本站在金色拱橋的高大女子,不知何時,已經下了長橋,駐足在兄妹之前所在的岸邊。
畫面中。
青衫長褂,步伐沉穩,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那個少女寧姚,兩手背在身后,腳步輕快,兄長說得少一點,小妹說得多一些。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