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詞手中的煙不知不覺燃到底部。
搖搖欲墜的煙灰終于承受不住壓力斷裂，剛好掉落在他那身質感很好的白色羊絨衫袖口。
這件衣服是他過生日時姜紀許送的禮物。
不知道她從哪兒找的小眾品牌，店家的名字季延詞聽都沒聽過。
但不管是衣服的款式還是面料的舒適度，都剛好戳在他心尖上。
以至于這么多年過去，這件衣服仍然保留在他的衣柜里。
季延詞將手上的煙掐滅，輕易便將袖口上沾到的煙灰撣落。
只是煙灰留下來的淺灰色痕跡，卻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男人看著那道礙眼的污漬，語氣平靜：
“你剛才說誰結婚了？”
“姜紀許結婚”這句話季延詞聽過不止一次。
但他從未信過。
因為絕無可能，甚至可以說是荒謬。
她結婚？跟誰結？
陳東海并未察覺到季延詞的異常，以為他剛才沒聽清，于是開口重復一遍：“姜大小姐，姜紀許！就是跟季少您青梅竹馬的那位！”
“說起來我也挺驚訝的，我還在等著您和姜小姐的婚宴呢，沒想到昨天群里不聲不響地就傳出姜大小姐已經結婚的消息……”
季延詞捕捉到關鍵詞，驀地抬起頭。
“群？什么群？”
陳東海愣了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邊解鎖邊道：“就是咱們那屆的大群，有人在群里發了截圖……”
話未說完，他的手機就直接被男人搶了過去。
季延詞點進陳東海所說的那個群聊。
雛形是他們那一屆的學生，后來隨著新入群的人越來越多，逐漸就變成了這個圈子里的一個大群。
季延詞也在里面，但他平時嫌群里的人話多，開了消息免打擾。
群里的消息很多。
他緊緊攥著手機，手指不停往上劃著。
大片帶著“姜紀許”“結婚”“朋友圈”字眼的消息從眼前閃過，季延詞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那雙往日瀲滟散漫的桃花眼，此刻緊盯屏幕，眼尾泛著紅意。
終于，他翻到了一切的源頭——
一張姜紀許朋友圈的截圖。
熟悉的頭像下方是一組九宮格圖片。
除了中間最刺眼的紅色結婚證，還有女孩懷里的向日葵，兩張《怦然心動》的連座電影票根，晚餐照，頭紗照……
一共九張。
一看就是男女約會的甜蜜記錄。
送花，吃飯，看電影……
而九宮格上方那句短促的文案，則往季延詞的心口開了最后一槍。
“未來請多多指教……”
他雙眼猩紅，攥著手機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變得青白。
男人臉上的表情實在駭人，陳東海終于意識到不對，小心翼翼地開口：“季少，您沒事吧？”
“砰——”
回應他的是被季延詞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
陳東海僵在原地：……
不是，摔他手機干嘛？
可看男人現在的狀態，陳東海是有怨也不敢言，只能唯唯諾諾地站在一旁。
季延詞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不管睜眼閉眼，那張截圖總會在腦海里不停閃回。
弄得他心煩意亂。
驀地，男人像是想起什么，反手打開自己的手機，在聊天消息里找到姜紀許的對話框，點進女孩的朋友圈。
還是空空蕩蕩，只有一條橫杠。
季延詞喉結滾動了一下，仿佛意識到什么，怒極反笑。
“好樣的。”
不僅跑去跟別的男人領了證，還敢朋友圈屏蔽他？
他氣沖沖地退回到聊天界面。
【姜紀許，你現在可真是長本事了，朋友圈都敢發怎么還屏蔽我？怎么，你做賊心虛？】
點擊發送。
等待季延詞的卻是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以及下方淺灰色的一行小字。
【對方開啟了朋友驗證，您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后，才能聊天。】
他看著那條未發出去的消息，只覺得有什么東西轟然崩塌，心中產生的慌亂卻仍舊被巨大的憤怒壓下。
季延詞退出微信，連通訊錄都沒翻，直接一口氣輸入姜紀許的電話號碼。
撥出去。
卻始終是忙音。
季延詞再打，還是不通。
他薄唇緊抿著，轉身看向旁邊的陳東海。
陳東海舉起雙手，弱弱道：“我的手機剛才被您摔壞了……”
“操。”
季延詞罕見地飆了句臟話，向來慵懶的男人表情寸寸崩裂。
他聯系不到姜紀許，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給林楓。
林楓剛接通電話，連個“喂”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季延詞壓著怒意的聲音：“你知道姜紀許結婚了？”
林楓頓了頓。
“是。”
“昨天晚上爆出來的，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你說你在忙，我以為你看到群里的消息所以就……”
聽筒里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林楓隱隱感覺不對：“詞哥，你沒事吧？”
“幫我訂一張最近的J市回京城的機票。”
季延詞嗓音沙啞。
林楓愣了下，本想說你現在回來何詠雯怎么辦，可話到嘴邊，他又咽回去，只說了聲“好”。
季延詞飛快掛斷電話，連房間的東西都沒拿，就直接摁下了往下的電梯按鈕。
陳東海局促地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電梯門打開。
男人疾步走入，冷冷丟下一句：“陳氏是吧，我記住了。”
然后，電梯門關上。
只剩下一臉懵逼的陳東海。
他僵硬地扭頭看向身旁的女人：“不是，他這話啥意思啊？”
是記住還是記仇啊？
季延詞打了輛車趕去機場。
手機嗡嗡震動兩下，是林楓發來的航班信息。
【最近的航班就只有明早六點的，詞哥，要不你還是在J城休息一晚再走吧。】
季延詞看了眼時間，明早六點，還有七個小時。
他等不了了。
直接打電話過去：“附近城市的航班呢，有沒有更早一點的。”
“稍等我看一下。”
片刻后，林楓道：“H市有一趟三點多飛京城的航班，不過現在J市去往H市的交通方式只有綠皮火車了，詞哥要不你還是……”
“就這個。”
季延詞毫不猶豫：“給我改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