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沉默了許久，最后只能無聲地嘆氣。
程芷柔無心問了一句，“楓浩，你考試感覺怎么樣？”
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這個嚴肅的考試成績話題。
程楓浩哭泣戛然而止。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復這個問題。
說謊吧，成績之后會出來，到時候就全都露餡了，還會被安上說謊的罪名。
實話實說吧，又會顯得他學習不夠努力，這才導致了考試失敗。
反正兩種解釋，都不是程楓浩愿意使用的回復方式。
車內(nèi)陡然安靜了。
程芷柔以為程楓浩是沒有聽見，便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楓浩，你估分數(shù)了沒？沒估的話，等回家后，我們可以一起估一下，各科目的標準答案，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程楓浩聽到這話，直接就是嚇了一大跳。
一起估分數(shù)？！
那畫面太恐怖，讓程楓浩嘴唇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他極力克制著內(nèi)心奔涌上來的恐懼情緒，“媽，二姐，估分就大可不必了吧，您們專門過來送我一趟，也不容易，您們回去好好休息。反正成績過段時間就會出來，難道不是嗎？”
二姐程芷柔想想也是，“行，我現(xiàn)在確實有些困了。”
程母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她心情復雜，無意識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小夜考試成績怎么樣。”
程芷柔拿出手機查看新聞熱搜，今天是考試結(jié)束的日子，這么重要的一天，小夜又是最具爭議話題的流量明星，不可能沒有熱搜。
果然，當她刷新圍脖界面的時候，熱搜榜單第一名便是程夜的熱搜——
#程夜將是京都醫(yī)科大學的新生#
見此，程芷柔愣了愣，她連忙點進去，刷了刷新聞和評論區(qū)。
“媽，小夜他打算選擇京都醫(yī)科大學，就是我們京城醫(yī)學實力排名最厲害的那所大學。”
聞聲，程母不禁怔住，“京都醫(yī)科大學？他不去清大或京大，計劃未來學醫(yī)嗎？”
“估計八九不離十了！”程芷柔說道，“記者們采訪他的時候，他親口說出來的。”
程母不太理解，“小夜干嘛不去京大或清大？”
“醫(yī)學實力最強的是京都醫(yī)科大學，他想學醫(yī)，可能是這個原因吧！”程芷柔說道，“況且小夜是流量明星了，還是頂尖娛樂公司的老板，選擇不選擇京大或清大，對他而言，沒什么特別的意義了。”
程母點頭，“是的，大家都知道他成績優(yōu)異，只是放棄了京大或清大而已。”
程芷柔忽然又想起了程夜的日記本，她靜靜地側(cè)頭看了一眼程楓浩，然后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窗外。
“媽，小夜他今天考完試，可是我們程家人沒有人去接送他。”程芷柔悲從中來。
程母感到詫異，“芷柔，你爸和大姐三妹都專門去小醫(yī)館等著小夜回去了。沒去接送他，是因為一來知曉小夜的性格，小夜肯定不樂意。”
“二來學校外面擠爆了小夜的忠實粉絲們和熱切想要采訪小夜的記者們，我們實在是進不去啊。”
程芷柔有點兒沒有反應過來，“啊？媽，你也去等過小夜了？”
她來這兒前，剛從律師事務(wù)所出來，期間并不知道程母等人干了些什么。
“是啊，我們等過了，看校門外實在是擠滿了烏壓壓的人群，所以只能去小醫(yī)館等待他了。”
程楓浩委屈巴巴，“媽，您不是電話里告訴我，您們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嗎？所以才沒有時間過來，怎么就變成......”
程母這時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等待小夜的事情說了出來，她連忙回應，“楓浩，我沒騙你，我們是在忙著事情。”
程楓浩心里憋屈得要死，程家人都在忙著去見程夜，現(xiàn)在人都在小醫(yī)館了！！
不可理喻！
程楓浩覺得不公平，難道他就不是程家的成員嗎？
居然忽視他，整整齊齊地去小醫(yī)館等待程夜！
程楓浩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他只能憋在心里。
這時候，程母收到了程父打來的電話。
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程母聲音不自覺上揚了幾分，“小夜他到小醫(yī)館了？”
旁邊的程芷柔一聽到小夜的名字，她本能集中精力地豎起了耳朵。
“好，我現(xiàn)在過去。”程母放下電話，轉(zhuǎn)頭對程芷柔說道，“芷柔，你要不要去小醫(yī)館那邊？”
程芷柔神色一頓，她點了點頭，“去。”
程楓浩整個人都傻住了。
要不是面對著她們，估計他臉部肌肉都會忍不住痙攣起來。
得到肯定回復，程母看向程楓浩，“楓浩，你剛考完試，就在醫(yī)院里好好休息，我和你二姐去小醫(yī)館看望小夜。”
程楓浩心里不爽，他眼淚撲簌簌地掉落，“媽，二姐，我、我身體不太舒服。”
往常他說自己身體不舒服，程母和二姐無論多么忙碌，都會立馬放下手頭的工作，急急忙忙地帶他去中心醫(yī)院，并且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直到他健康出院。
哪怕只是很小的皮外傷，他都會故意在醫(yī)院托到了很久才出來。
饒是如此，程家人還是會寵著他，生怕他傷口不能愈合留下疤痕。
這一次，他在監(jiān)獄苦苦待了足足有三個月的時間，吃不好睡不著，身體削瘦，營養(yǎng)不良，甚至還長了不少的白頭發(fā)。
這些苦難，可比微不足道的皮外傷嚴重多了。
程楓浩不相信，程母和二姐會放下自己不管。說不定程家其余人也會在知道他的遭遇過后，連忙趕過來看望他。
“我這腦袋，怎么就給忘記了！”主駕駛座上的司機，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他小心翼翼回頭，“程夫人，程二小姐，實在是抱歉，您們說要去中心醫(yī)院，我腦袋糊涂，往程家別墅方向開了。”
程母皺眉，“那你再調(diào)回去，我們?nèi)サ氖侵行尼t(yī)院。楓浩他身體不舒服，得去醫(yī)院。”
司機滿臉抱歉，“可是我們快到程家別墅了，確定還要去中心醫(yī)院嗎？”
程楓浩捂著肚子哇哇大哭，“疼死我了，媽，二姐，我真得好疼啊，疼得我受不了。”
程母糾結(jié)萬分。
程芷柔刷著與程夜相關(guān)的熱搜新聞，清一色的都是網(wǎng)友們夸贊程夜的評論，她沉浸式刷著熱搜，顯然沒有注意聽程楓浩的哭訴和抱怨。
程母著急地看手表，“醫(yī)院離這里距離不近，等我們陪楓浩去醫(yī)院，再進行治療，時間都過去很久了，到那時，我都不一定有機會看到小夜了。”
司機有些為難，他連連說著抱歉，“對不起程夫人，您要打要罰，我悉聽尊便。”
可是程母現(xiàn)在可沒有心情去懲罰司機，她滿腦子都是想要快點兒見到程夜。
思念之情盈滿了她的整個心臟。
“芷柔，要不這樣，我再配輛司機和專車，你陪楓浩去醫(yī)院，我獨自去小醫(yī)館。”程母立馬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程芷柔本來是沉浸式刷著圍脖熱搜，忽然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地抬起了略顯迷茫的眼睛，“為啥？？”
程母不得不將剛才的情況簡明扼要地重新闡述了一遍。
程芷柔聽完，她打量視線就移在了程楓浩虛弱蒼白的臉頰上，對方表情格外痛苦，雙手還捂住肚子，嘴里哭訴個不停。
“媽，二姐，我、我快疼死了，醫(yī)院怎么還沒到啊？我真得好痛......”
程芷柔皺緊了眉頭，她一方面擔心楓浩的身體，另一方面又特別想去小醫(yī)館看望小夜。
要是陪著楓浩去醫(yī)院折騰來折騰去，恐怕她就失去這次看望小夜的機會了。
程芷柔有些不情不愿，“媽，楓浩最需要您了。您可以陪楓浩過去。我粗心大意的，沒有您照顧得那么細致。”
聞聲，程母當即拒絕，“我得去看望小夜。”
程芷柔默了五秒鐘，她無奈地聳了聳肩，“可是我也想過去。我陪楓浩去的話，時間就全耽擱了啊。”
程母還是拒絕，“芷柔，你就陪楓浩過去吧。”
程芷柔不樂意了，“媽，我覺得還是您去比較好。”
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程楓浩被她倆當成皮球似的踢來踢去。
主駕駛座上的司機，以及副駕駛座上的張管家，兩人頓時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尷尬感從車內(nèi)彌漫開來。
原因無它，因為司機和張管家，都通過后視鏡，看到了停止哭泣，瞪大雙眼，滿臉委屈和懵逼的程楓浩。
他們不禁感到納悶，程夫人和程二小姐不是一向最偏愛楓浩的嗎？
怎么就開始左右搖擺了呢？
看來程大少爺在悄無聲息地影響她們的決定啊。
五分鐘商量未果，程母垂眸瞥了一眼手表時間，神情不悅，“浪費了五分鐘。”
這時候，司機將車輛停在了程家別墅門口。
程楓浩委屈地淚流滿面，“媽，二姐，我肚子好難受好難受，感覺有數(shù)萬只螞蟻，正在我的肚子里啃咬。”
程母愈發(fā)不悅，“芷柔——”
程芷柔第一次覺得煩躁，她忽然想出了合適的辦法，“媽，直接讓我們家的保姆陪楓浩過去不就可以了嗎？”
“為啥非得是我呢？專屬司機和車輛都已經(jīng)給楓浩配好了，肯定能安全送到醫(yī)院，又有保姆全程陪同，您還有什么好擔憂的？！”
程母怔了下，芷柔這么說，好像是有一定的道理。
她思考了會兒，轉(zhuǎn)頭對已經(jīng)木愣的程楓浩說，“楓浩，就按照你二姐說得那樣處理吧，你先下車。”
“張管家，你準備好專屬司機和車輛，另外通知家里的一個保姆，讓她陪同楓浩去醫(yī)院。”
“好的，程夫人。”張管家立刻給家里的保姆打了電話，同時叫來新的司機和車輛。
待保姆、司機、車輛都準備完畢，前后加起來也就是三分鐘的事兒。
程楓浩坐在后座上，他已經(jīng)傻住了！！
完全不按預想中得那樣發(fā)展，程楓浩內(nèi)心慌得一批。
程母和程芷柔見程楓浩傻在原地，遲遲不肯下車。
程芷柔忍不住出聲提醒，“楓浩，你快點兒下車吧，去坐另輛車，保姆會陪著你去中心醫(yī)院的。”
程楓浩委屈巴巴，他眼圈紅腫，“媽，二姐，保姆的陪伴怎么能比得上您們的陪伴呢？！”
程母著急地又看了好幾眼手表上的時間，她有些不耐煩了，“楓浩，不是我說你，我們給你配了專屬司機和車輛，又有保姆陪同你。保姆從小看你長到大，也比較了解你的秉性。”
“我們做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滿足？！”程母說著說著，她便感到十分生氣，“快下車，別耽誤我的時間了。”
程芷柔也覺得程楓浩無理取鬧，“楓浩，媽說得對，你太依賴我們了。小夜就不會這樣，他無論是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上，都可以做到獨立自主。”
“你進步空間真得太大了。身上就拿不出什么亮點的優(yōu)勢，能與小夜相媲美。”程芷柔不受控制，她不禁拿小夜與程楓浩進行比較。
“去趟醫(yī)院還要我們親力親為，家里又不是沒有司機和保姆。”程芷柔擺了擺手，“楓浩，媽讓你快點下車，我們還要趕著過去看望小夜呢。”
程楓浩委屈癟嘴，“二姐......”
程母橫眉冷對，“楓浩，你能不能聽話點兒？！”
她皺了皺眉，“我記得你以前最乖巧聽話了，現(xiàn)在卻越來越......”
程母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一言難盡地看著準備哇哇大哭的程楓浩。
程楓浩都做好大哭的準備了，可是他眼神觸及到了程母有些不滿的目光。
他不得不將代表悲傷的眼淚止了回去。
眼下這種情況，他再繼續(xù)哭泣，恐怕會適得其反。
程楓浩還是有點兒腦子的。
“好吧，媽，二姐，你們不要想我。”說著，程楓浩不舍得下了車，與她們揮手道別，“再見。我會好好接受治療的。”
他眼淚縱橫，眼底流露出了戀戀不舍。
程母一愣，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居然會因為小夜，讓楓浩立即下車。
她究竟是怎么了？！
程母神色流淌著道不明的意味兒，語氣緩和了些，“楓浩，你先去醫(yī)院吧，我們得走了。”
程楓浩還沒說話，程芷柔便通知司機，“出發(fā)去小醫(yī)館。”
徒留剛下車的程楓浩，鼻子吸了大量的難聞尾氣。
他臉色變得猙獰可怖，垂落在身側(cè)的兩只手背青筋暴動，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形狀。
程夜，你給我等著！我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