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誰都沒當(dāng)回事，尤其是杭司，本身就忙著，也就隨意那么瞅了一眼。見他走路怪異，她心里還尋思這人搞什么怪呢？
然后就聽老板娘又問了句，“誒大泱？怎么就走了？”
杭司一扭頭，就瞧見大泱耷拉著腦袋離開院門的背影。
跟夢游似的。
杭司來回來的心扒拉幾下吸血花，漸漸轉(zhuǎn)粉的顏色其實(shí)還挺少女心的，不少不明就里的女住客只要經(jīng)過竹篾都忍不住駐足看看，直說這花好看。
可這世間往往越美的東西就越危險，像是眼前這花，純粹漂亮的背后是如河的鮮血。
老板娘嘟嘟囔囔的，“這大泱也不知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跟中邪了似的。”
杭司手上的動作一滯。
去回想剛剛大泱的舉動的確有些怪異，然后又一聲不吭地走掉。
杭司將竹篾擺放好，跟老板娘說她出去一趟。
大泱走的就是后巷，步伐很慢，很快就被杭司追上了。
瞧見他的時候杭司沒立馬喊他，而是跟在他后面細(xì)細(xì)觀察。就見大泱始終是低著腦袋，一步一步往前挪，雙手跟她剛才看見的一樣在空中亂揮舞。
怎么形容這感覺呢？
杭司微微蹙眉，“大泱？”
她冷不丁開口。
然而大泱絲毫反應(yīng)都沒有，還是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去走。杭司在后面緩步跟著，漸漸的就瞧出端倪來。
大泱的雙腳就像是有條隱形的繩子似的，拖著他往前走。
不是大泱自主走路，他是被動前行。
他的雙手之所以揮舞，是因為他想抓住些什么東西。
抓住什么，來控制住他不受控的行為。
杭司想到這點(diǎn)，腦袋嗡地一聲。
大泱這是得罪什么人了嗎？
他拐進(jìn)了偏巷，杭司見狀緊跟其后。
往偏巷走的時候她心里就開始打鼓了，想的是陸南深在這里被襲的場景。是陳凜再次出現(xiàn)了嗎？可是不對，陳凜就算出現(xiàn)也沒本事這么操控一個人。
正想著就見大泱停止腳步了，倒是沒往巷子里走得太深，杭司距離他兩米左右的距離也停了腳步。他面壁而站，貼著墻挺近的，等站穩(wěn)后就見他用頭去撞墻。
一下一下的。
倒不是撞得有多重，不足以傷人的地步，可這行為詭異非常了。
杭司趕忙上前，趁著他的頭再磕過來之前以手擋住，大泱的額頭就撞在了杭司的手背上。
她又喚了他兩聲，大泱始終沒反應(yīng)。就在杭司思量著要不要將大泱強(qiáng)行拉走時，不想他竟然停了下來。
站在那，木漲漲地瞅著前方。
冷不丁的眼睛里就有了焦距，猛地清醒了過來。他一臉茫然，看見杭司后也倍感詫異，再看看周圍，大吃一驚。
“杭司，我怎么在這兒？”
杭司確定他不會再拿頭撞墻，就放下手，拍了拍手心的浮灰。“我也挺想知道你怎么來這了，最后的記憶停哪了？”
大泱想了半天，“我記得我在家看書呢，看著看著……就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了。”
“你去了客棧，還記得嗎？”
大泱驚訝，搖頭，“一點(diǎn)印象都沒了。”
杭司狐疑地打量著他。
見狀大泱發(fā)誓，“真的，我沒說半點(diǎn)假話，我真的不記得去過客棧。”
“看書之前或者看書的時候吃什么了？”杭司問。
大泱搖頭，什么都沒吃。
“覺得有什么異樣？”
大泱眉頭皺得緊，頭更是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切都挺正常的，今天他休息在家，也沒出去玩，先是玩了會游戲覺得沒勁，就隨便扯了本書看看。“我記得我是看到了第六頁。”
剛看沒多久就發(fā)生異常了。
就他自己在家，也沒誰能知道他當(dāng)時具體的情況。
杭司想了想問他，“你再仔細(xì)回憶一下，在失去意識之前你覺得有什么異常的地方或者身體有哪里不舒服？”
大泱剛想說沒有，突然想到了一點(diǎn)，“我覺得耳朵疼了一下，就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
耳朵疼了一下……
杭司一怔。
十分鐘后杭司回了房間。
陸南深靠坐在床頭，在來回來把玩著歃血哨。那哨子已經(jīng)完全制作完畢，但最后的刷油工作都結(jié)束了。
見狀，杭司心中狐疑得到了印證。
“頭不暈嗎？”杭司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陸南深放下歃血哨，輕輕淺淺地笑，“今天還好，不過下床多站會還是會頭暈。”
“你下床干什么？”杭司問。
陸南深執(zhí)起歃血哨朝她示意一下，“拿這個，試試。”
杭司不緊不慢繼續(xù)問，“試的結(jié)果呢？”
陸南深眼里始終含笑，看著杭司，“一舉三得。”
“怎么講？”
杭司雖然這么問，但瞧著陸南深這般神情也清楚他沒打算瞞她。
果不其然，陸南深告知她，“我用歃血哨控制了大泱，證明了歃血哨管用的同時也小小懲罰了大泱，你又因為大泱的事來找我，這不就是一舉三得？”
鑒于大泱沒受到什么傷害，杭司倒也不是來興師問罪。而陸南深就這么坦坦蕩蕩地承認(rèn)，杭司反倒是被他逗笑了。
但忍住笑了，清清嗓子問他，“為什么要整大泱？因為醫(yī)院的事啊？”
陸南深嗯了一聲，倒是絲毫沒含糊。
杭司見他眼光澄明的，又見他承認(rèn)得這么痛快，一時間真是幾番繃不住想笑。
“是他自己撞過來，我也沒想整他。”陸南深主動跟她解釋，“歃血哨正缺實(shí)驗對象，他正好就來客棧了，我跟他新仇舊恨，當(dāng)是一并算了。”
“舊恨我能理解，新仇何來啊陸少爺？”杭司突然間有點(diǎn)同情大泱。
怎么這筆帳就翻不過去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陸南深把玩著歃血哨說，“他在醫(yī)院里丟了臉，今天來客棧勢必要來找你爭回點(diǎn)面子，又或者要在你面前博同情。”
說到這里他補(bǔ)上句，“招惹你，這就是新仇。”
他一臉的認(rèn)真，竟讓杭司覺得這并非是句玩笑話。
“同在一個屋檐下，你想找我喊一嗓子就行。”
陸南深看著她，眼神就轉(zhuǎn)得無辜，“你不理我。”
杭司一時間有點(diǎn)嗓子干，主要是又想起昨晚的畫面。“也……沒有不理你。”
陸南深看著她不說話。
“今早上太忙了，呵呵，太忙了。”杭司跟他解釋。
實(shí)際上今早她是在床上醒來的，陸南深睡了沙發(fā)，但她昨晚回屋后是睡了沙發(fā)的。一早上起來氣氛很詭異，她有點(diǎn)不知道怎么面對陸南深就早早洗漱下了樓。不料年柏宵也是奇怪，下樓吃了早飯，卻不大想給陸南深端早飯上去。
以往這活他可喜歡做了。
甚至年柏宵還問了她一句，“杭司啊，你覺得陸南深那個人怎么樣？”
此話一問，杭司這心里頭跟裝了只兔子似的，昨晚的情況……被他看見了？
總之一早上大家都奇奇怪怪。
杭司決定不提這個話題了，又說回了大泱。“你的意思是大泱來了客棧之后你才拿他做的實(shí)驗？”
這跟大泱之前的說法有很大出入。
陸南深說，“在他邁進(jìn)客棧院門前的一分鐘吧，我用歃血哨控制了他。”
他觀察力強(qiáng)，又很敏感，見杭司這么問便詢問她怎么了。杭司沒瞞他，將大泱的說辭復(fù)述了一番。
陸南深輕笑，“一派胡言，他進(jìn)門前的腳步清醒著呢，再說了，他聽力哪有那么好？在家就能聽見歃血哨的聲音？”
杭司不明白大泱為什么撒謊。
“很好理解。”陸南深輕語，“換做是我興致勃勃來客棧找你討面子，結(jié)果面子沒博回來還出了丑，我也不想承認(rèn)自己到客棧來是主動意識。”
杭司想想也對，嘆氣搖頭。見陸南深偏頭瞅著她笑，她由衷地說，“你們男人要面子起來沒原則的。”
“分事，分人。”陸南深說得清楚，“我有時候可以不要面子。”
杭司抿抿嘴，想笑，忍住了。
“你是怎么嚇唬大泱的？”陸南深問她。
“你不是能聽到？”杭司樂。
陸南深輕聲回答，“距離還是有點(diǎn)遠(yuǎn)，而且就算我聽清楚了也想聽你再說一遍。”
杭司啞然失笑，這什么嗜好呢？
不過不管是陸南深聽到的還是他想到的，她的確是嚇唬了大泱。大泱恢復(fù)了神智之后挺緊張，又聽杭司好一番描述他如何像個僵尸似的走到后巷后更是毛骨悚然。
杭司神叨叨道，“我跟你講啊，你是中邪了。”
嚇得大泱都快跪地上了。
她跟大泱交了“實(shí)底”——
“我會點(diǎn)旁門左道你是知道的哈，其實(shí)那個陸南深跟我是同門，他會的比我還邪乎呢。”
大泱不愧是個聰明的好孩子，一點(diǎn)撥就頓悟了，差點(diǎn)鼻涕一把淚一把了，一個勁問杭司自己是不是被他下蠱了？該怎么辦呢？
杭司是山人自有妙計。“下蠱倒不至于，從今以后見著他繞道走就行。”
“我這是有效切斷你倆的個人恩怨。”杭司最后替自己總結(jié)了一句，“省得此恨綿綿無絕期。”
陸南深不惱反笑，“這么做很好。”
提到歃血哨杭司可來了興致，尤其是確定了陸南深就是用這玩意來控制人的時候。
“一比一復(fù)刻了嗎？”
陸南深凝視歃血哨，眼里卻沒太多興奮，相反剛剛的輕松已然不見了。他微微點(diǎn)頭，一比一復(fù)刻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