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強把自己做好的一道硬菜“烘肘”端上餐桌的時候，他的岳父岳母正指著電視機屏幕說：“青青！”

    于是他也抬頭看向電視。

    果然，穿著一身巴黎埃熱爾球衣的女兒坐在攝像機鏡頭前，拱手對著鏡頭說：“又是一年春節到，我在巴黎祝大家蛇年吉祥，萬事如意，身體健康！”

    看見女兒乖巧的樣子，李自強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笑意。

    出國踢球一年半了，女兒一個人在那邊生活，越發獨立，也成長了許多，在電視鏡頭中顯得落落大方。

    這真是讓他這個做爸爸的放心了不少。

    嗯，女兒長大了。

    屬于李青青的鏡頭還沒有過去。

    在向電視機前的中國球迷們致以節日問候之后，她也談到了在新的一年里對自己職業生涯的展望。

    “我會在新的一年里繼續努力訓練，不辜負大家對我的期待……我希望可以幫助球隊獲得歐冠冠軍……”

    兩個老人和李自強一起面帶微笑地看著電視機屏幕里的外孫女，在她的身上多少看到了他們去世多年的女兒的模樣。

    電視屏幕一黑，正中打出一句話：

    還有什么要說的？

    隨后黑幕消失，李青青再度出現在鏡頭面前，她扭扭身子，笑得很開心：“還有啊？還有就是大年初一，有另外一名和我一樣留洋的中國球員，他入選了比賽大名單。我希望他可以上場比賽……加油，胡萊！”

    她沖著攝像機鏡頭比了比拳頭。

    不，我收回剛才的話，她還沒長大！

    李自強低下頭去，不想讓二老看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但岳父卻突然問：“自強啊，那個胡萊好像也是你的球員吧？”

    李自強只好抬起頭強顏歡笑：“是的，爸。他以前在東川中學足球隊踢過球。”

    “難怪青青會和他認識呢……誒，那個胡萊……怎么樣啊？”

    “啊？”李自強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么怎么樣？

    長相？球技？還是人品？

    “我不是看到之前媒體炒作他和青青是什么‘中國足球的金童玉女’嗎？我就想知道這個男孩子是個什么樣子的人，畢竟是和青青齊名并列。要是配不上怎么青青，還這么宣傳不是壞青青名聲嗎？”岳父說道，岳母在旁邊跟著點頭，顯然這是二老的想法。

    李自強的臉上露出了糾結的神色。

    他很想告訴二老那小子一萬個配不上他們的外孫女，可是身為中國足球現在名氣最大、聲望最高的球員，又怎么能是“配不上”呢？

    于是他輕嘆一聲，說道：“就是一個正常的男孩子吧……相貌平平，性格……總之，壞也不壞，好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們就別在乎媒體的說法了，那些媒體為了吸引眼球，啥話都敢說，什么‘金童玉女’啊，瞎扯的。沒幾個人真在乎這個名頭……”

    “哦……”二老聽了女婿的解釋之后，再扭頭去看電視機。

    他們的外孫女已經從屏幕中消失，換成了身穿利茲城訓練服的胡萊。

    這個相貌平平的男孩子沖他們咧嘴笑，大聲說：“新的一年到了，胡萊在這里祝各位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樂千事吉祥萬事如意！”

    兩個老年人都給看愣了，岳父喃喃道：“自強你足球隊還教說相聲嗎？”

    李自強很無語地攤開手：“他就是這樣個人兒……”

    岳母在旁邊開心地笑起來：“哎呀這嘴真會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踢球的相聲演員呢……”

    李自強心想早知道他應該昨天除夕來岳父岳母這邊陪他們過年，今天再陪自己父母，這樣就不會被岳父母問到關于胡萊的問題了……

    ※※※

    “……我再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體好心情好學習好胃口好前程好運氣好生活好人生旅途樣樣好幸福的日子好上加好！”

    當電視屏幕中的胡萊把這段話一口氣說出來之后，電視機前的胡萊親戚們轟然：“好！說得好！！”

    伴隨著掌聲，大家紛紛從沙發、椅子上起身。

    “趕緊來吃飯啦！吃完好看球！”謝蘭的大嫂在餐廳招呼大家。

    謝蘭攙扶著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一起慢慢走過去，其他人簇擁在他們周圍。

    大年初一的晚上，胡萊的大舅，也就是謝蘭的大哥兌現承諾，邀請所有親戚來他家里聚餐，吃完飯再看球，把這個晚上安排得巴巴適適。

    餐廳里的大圓桌上堆滿了菜，除此之外在客廳里還臨時支起了方桌，一樣被菜鋪滿。

    因為椅子不夠，甚至還有人得站著吃。

    但沒有人在乎。

    男人們落座之后把酒滿上，女人們安排著大家的座位，小孩子端 小孩子端著飯碗跑去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

    電視里央視體育頻道正在為一會兒八點半開球的比賽做著預熱。

    一段關于胡萊轉會加盟利茲城的紀錄片的預告片正在播放，提醒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明天晚上，也就是大年初二星期四播出的《足球盛宴》節目中，將會播出這部九十分鐘的紀錄片。

    如果胡萊能夠在今天這場比賽中出場的話，那么明天看他的紀錄片，情緒剛剛好。

    ※※※

    “哈哈哈，你們剛才看了胡萊在電視上的那段拜年視頻嗎？”

    “看了看了，貫口說得老好了！”

    “相聲足球實錘！”

    “好家伙，我一打開電視機就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是白云社的封箱演出呢……”

    嚴炎低頭在手機上快速打出一句話，再點擊發送，原微博就多了這么一條轉發：

    “這不比昨天的春晚好看多了？”

    發完微博，他端起酒杯起身嚷嚷著：“來來來！先干一杯，祝胡萊今天比賽能夠出場！”

    圍在圓桌周圍的人們紛紛起身端起酒杯：“干了干了干了！！”

    今天是他們東川中學足球隊老隊員們的聚餐——當嚴炎安排聚餐的時候，是真沒想到胡萊能夠被選入這場比賽的大名單，畢竟這事兒在春節假期之前就定下來了，餐廳包間也是提前預訂好的。

    如果等知道胡萊進入大名單再定這事兒，連人都叫不出來幾個。

    昨天知道今天胡萊會進入比賽大名單之后，大家就很興奮，一致決定取消原本吃完飯去唱歌的安排，改去酒吧一邊繼續第二輪喝酒，一邊看比賽，等待胡萊出場。

    盡管其實餐廳包間里也有電視機，可這電視太小了，看著不過癮。

    現在倒也是開著的，給聚餐的東川中學校隊老球員們助助興。

    “楚隊，說兩句吧！”

    “就是，說說！”

    在大家的熱情邀約中，楚一帆站起身來。雖然已經步入社會，但他還像當初在球隊時那樣保持著良好的身材，容貌也不愧是當年東川中學的校草，未曾垮掉。

    “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楚一帆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里面是剛剛被嚴炎又倒滿的啤酒，杯中酒倒映著他的臉龐。

    “如果沒有東川中學足球隊，可能我們在東川中學上三年學，到最后也還是不認識彼此。我們在不同的年級、不同的班級，誰也不認識誰……但現在，我們都是東川中學足球隊的，我們在一起有很多共同的回憶……”

    “我還記得我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的時候，我的領導聽說我高中是在東川中學上的學，就問我認不認識胡萊和羅凱。我告訴他我不僅認識，還是他們倆的隊長……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們領導當時的表情，哈！”

    楚一帆笑了起來，大家也一起笑。

    類似的體驗，他們中間不少人其實都有。

    那驚訝之后羨慕的目光來自他們的領導、師長、同事、同學。

    是的，我們和胡萊、羅凱做過隊友誒，我們驕傲了嗎？！

    驕傲！真驕傲！

    “所以……謝謝足球吧！謝謝足球讓我們相遇！謝謝足球讓我們遇到了胡萊和羅凱！”

    嚴炎站起來接著說：“我和楚隊商量了一下……我呢，在錦城的工作算是穩定了，楚隊現在在錦城的發展也不錯。接下來如果有在錦城上班上學的人有同樣的想法呢……我們就在錦城重組東川中學足球隊，咱們湊在一起繼續踢球，打打社區聯賽。以后如果有可能的話，目標是參加城市聯賽。足球讓咱們聚在一起，這緣分不容易，可不能輕易斷咯！”

    孟熙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先報名！等我大學畢業就回錦城來！”

    坐在他旁邊的毛曉跟著說：“我也爭取回錦城。”

    陳銳說：“我就在錦城上大學，我現在就可以來踢球！到時候盡管叫我，多遠我都來！”

    其他人也紛紛響應，很快這件事情被拍了板，東川中學足球隊錦城分隊就在這家餐廳的包間中成立了。

    熱鬧的包廂中觥籌交錯，煙霧繚繞，人人紅光滿面，縱聲談笑。

    在墻壁上的五十吋電視機鎖定在央視體育頻道，各豪門球員們給中國球迷們拜大年的節目已經播完，現在切到了比賽前方信號。

    在利茲城主場佛蘭德球場外面的，已經有利茲城球迷們聚集在球場外，等待入場。

    最惹眼的是利茲城俱樂部請來的舞龍隊伍，紅色和金色的兩條巨龍正沿著球場外圍奔跑，然后在廣場上交匯在一起，互相糾纏嬉戲，吸引了不少利茲城的球迷們圍觀。

    他們紛紛掏出手機拍照記錄這新奇的一幕。還有小朋友站在舞龍隊伍旁邊，讓父母給他們與中國龍合影。

    相隔萬里的兩個地方，因為一個球員，就這樣被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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