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萊是在訓練場邊第一次見到國家隊主教練馬塞爾·威爾森的。

    這位德國老頭帶著翻譯來和胡萊寒暄交流，同時也打算對他說明一下情況。

    但讓他意外的是，胡萊一上來就用非常流利的德語問候了他。

    他瞪大眼睛：“你會說德語？不……你這德語熟練的就像是德國人在說一樣……但你的資料上可并沒有在德國生活過的記錄啊。”

    胡萊拿出來早就準備多時的借口：“我抽空自學的，威爾森先生。”

    自從使用了通用語技能書之后，他預料到自己突然會說外語這事兒肯定會被很多人知道，他不打算隱瞞也藏不住。如果別人問起，他就統一回答自學。

    至于為什么他能夠自學這么多門語言……就當他在語言上天賦秉異吧。

    再說了，他也不是一口氣把他會的語言都展示出來，所以當他說自學一門語言的時候也不會太嚇人。

    果然，盡管威爾森有些狐疑，覺得胡萊自學的能力實在是太好了，但也并沒有在語言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

    對于足球運動員來說，掌握多門語言當然是一個加分項，但也不是什么特別需要在意的事情。

    他反而還很高興：“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我的意思不能被很好的傳達給你呢。”

    他這么說的時候，旁邊的翻譯稍微有些尷尬，但也沒說什么。

    威爾森沒在意翻譯的態度，而是繼續對胡萊說：“首先我要恭喜你進入國家隊，胡。然后我必須對你實話實說，接下來我們要面臨的是十二強賽，這項比賽對球隊來說有多重要，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更了解。所以很抱歉，你雖然進入了國家隊，卻并不代表就一定可以獲得出場的機會。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我們沒有時間通過許多場熱身賽來讓你和球隊彼此熟悉，所以……”

    他說到這里，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著胡萊。

    雖然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但胡萊在來國家隊之前，確實也心懷憧憬，心里想著“萬一呢”“說不定呢”。

    但現在沒有這些“萬一”和“說不定”了。

    他在心里遺憾地嘆了口氣，但臉上還是強顏歡笑：“我理解，威爾森先生。對我來說，能夠進入國家隊，就是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了。”

    威爾森對他的態度很滿意，他點點頭，臉上重新出現了微笑：“你能理解當然是最好了。不過你也不要因此就覺得比賽與你無關了，我希望你時刻做好隨時被我換上場的準備。”

    “放心吧，威爾森先生。我召之即來，來之能戰。”胡萊再次給了一個讓威爾森滿意的回答。

    “很好，小伙子，現在去訓練吧。”

    胡萊跑上訓練場和隊友一起熱身的時候，張清歡湊上來偷偷問他：“威爾森找你干嘛？”

    “告訴我不要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來這里是學習的。”胡萊把中心思想提煉出來給張清歡說。

    張清歡聽了之后嘆了口氣，理智上他認為主教練說得對，但感情上他站在胡萊這邊，又替胡萊感到惋惜。

    “算了，不多想，安心訓練吧。十二強賽歡哥你們加油了。”胡萊倒是看得開，擺擺頭，仿佛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都甩出了腦海。

    ※※※

    威爾森確實不是說說而已的。

    在九月五日中國隊第一場十二強賽中，胡萊就一直坐在替補席上。盡管中間有好幾次跟著隊友出去熱身，但一直到比賽結束他都沒有被替換上場。

    這場比賽，中國隊在主場1:0小勝阿聯酋，取得了十二強賽的開門紅。

    盡管過程并不是很順利，但好在最后還是贏了。

    因為贏得了比賽，所以無論是媒體和球迷們對胡萊沒上場這事兒也不是很在意，大家討論的焦點都在勝利本身。

    在十二強賽之前，大家分析這屆比賽時，都認為如果中國隊想要獲得世界杯參賽權，那么有一些比賽是一定要贏下來的。

    其中就包括主場和阿聯酋的比賽。

    畢竟阿聯酋的實力不算強，和韓國、沙特阿拉伯、澳大利亞沒法比。再加上中國隊又是主場，如果這樣的比賽都贏不下來的話，那就不要奢談什么世界杯出線了，沒戲！

    拿到了在大家眼中算是該拿到的三分之后，中國隊稍作休整，第二天就坐飛機飛往了遙遠的中東，去挑戰他們十二強賽的第二個對手沙特阿拉伯。

    雖然沙特阿拉伯在上一屆世界杯的時候沒有能夠取得出線權，但畢竟是老牌強隊，多次參加世界杯，對于中國隊來說，依然是巨無霸一般的存在。

    在中國隊的計劃中，客場要能夠逼平沙特阿拉伯就算是勝利。

    以此為目的，中國隊在陣容配置和戰術選擇上都以防守為主。

    胡萊自然也就再次枯坐替補席九十分鐘，除了幾次起來熱身之外，沒有什么表現。

    他和其他的替補球員隊友們一起在最近的距離，位置最好的觀眾席上親眼目睹了一場中國隊的失敗。

    0:2，中國隊在客場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威爾森的防守戰術并沒有起到作用，沙特阿拉伯利用兩次禁區外的遠射破門得分。

    中國隊沒有能夠拿到計劃中的一分，兩輪十二強賽之后以三分的成績排在小組第三。

    韓國隊兩戰兩勝積六分高居榜首，沙特阿拉伯一勝一平積四分小組第二 小組第二，澳大利亞兩場全平了排名第四，在中國隊之下，卡塔爾一分第五名，阿聯酋兩戰全負積零分排名倒數。

    這就是兩輪十二強賽之后這個小組的形勢。

    ※※※

    兩場比賽一直守到最后一秒也沒有看到自家兒子出場的謝蘭對中國隊的主教練威爾森很不滿：“到最后都落后兩球了，反正也是輸，為什么都不肯給咱兒子出場機會？就算是垃圾時間，好歹也讓他上去感受感受比賽氣氛嘛……要不然這國家隊不白去的嗎？”

    旁邊的胡立新看了妻子一眼，他知道妻子這是在吹毛求疵，從理智的角度來看，人家也確實并不是非要給胡萊出場機會。

    但他沒有反駁妻子的氣話。

    因為他其實也有點期望兒子能夠代表中國國家隊在十二強賽中出場呢。

    其實按理說，胡萊并不是沒有代表中國隊出場比賽過——去年的東亞杯，雖然參賽的是國奧隊，但對外名義上都是國家隊，所以胡萊其實已經有三場國家隊出場比賽紀錄，并且也有五個國家隊進球。

    只不過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他們都不會認為這真的是國家隊比賽和國家隊進球。在他們看來，胡萊還沒有代表中國國家隊出場過，進球過。

    胡立新也是這個觀點，他還在等一個兒子的首次國家隊出場。

    ※※※

    因為客場輸給了沙特阿拉伯，賽后終于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泛出來。

    “連續兩場比賽都讓胡萊坐在替補席上，那還招他進來干嗎？做個樣子給我們看的嗎？糊弄鬼呢！”

    這樣的質問出現在了賽后的中文網絡上。

    不過很快就有人出來反駁這個言論，認為胡萊作為國家隊的新人，在沒有和球隊充分磨合熟悉的情況下，確實不應該出場。

    “又不是進了國家隊就一定要出場。一屆國家隊二十多號人，一場比賽頂多上場十四個人，那剩下的人都是白來的嗎？這想法就要不得啊，不要搞得‘普天之下皆你媽’一樣。你們這是在給胡萊招黑！”

    這樣的說法還是很有市場的，馬上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這也是因為雖然客場輸掉了比賽，但畢竟是輸給沙特阿拉伯。客場打沙特阿拉伯本來就不好踢，目標是力爭保平，最后輸掉比賽也正常。和胡萊上沒上場關系不大。

    總而言之，大家對于輸掉這場比賽是有心理準備的，再加上盡管輸給了沙特阿拉伯，現在的中國隊也還有三分的積分，排在小組第三，成績不好不壞，所以也不至于讓球迷們憤怒到失去理智，逮著什么理由就亂咬一通。

    要是第一場比賽中國主場輸給了阿聯酋，那搞不好賽后“不和諧”的聲音可就不是這么一星半點了。

    胡萊也在賽后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解釋，他和主教練威爾森在剛剛進入球隊的時候就有過溝通，他理解并且支持主教練的做法，他關心的也不是自己能不能上場這種問題，而是球隊的成績。

    客場輸給沙特阿拉伯讓人遺憾，但他也還是期待下一次國家隊比賽日的時候，還能繼續被選入國家隊。

    這次胡萊沒有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大嘴一張，制造一個大新聞，炮轟國家隊主教練什么的……也讓不少人松了口氣。

    ※※※

    “真是跑去當了兩場比賽的觀眾，也不知道我們是該高興還是該遺憾……”陳墨對趙康明這么感慨。

    高興是以為胡萊沒有在國家隊比賽中消耗體力，更沒有因為上場比賽而受傷。他去國家隊的時候是一個健健康康的人，他從國家隊回到俱樂部，同樣還是一個健健康康的人。

    對于俱樂部球隊的教練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無事發生便是好事。

    但胡萊沒有能夠代表國家隊出場比賽，沒有能夠在真正的國家隊舞臺上展示自己的能力，又讓每一個關心他支持他的人感到遺憾。

    更不要說中國隊最后一場還輸了球。

    大家總是會忍不住想，如果胡萊能夠上場，是否可以有所表現呢？

    “不高興也不遺憾。”趙康明說道。“別想國家隊了，老陳。接下來二十天時間里我們要五場比賽，其中四場是聯賽。這四場聯賽如果把握不住的話，咱們下賽季參加亞冠的目標可就沒戲了啊。”

    陳墨說道：“我看過賽程表了，接下來的對手可都不好對付啊，嶺南南海要為保級而戰，大順金箭頭憋著勁要找我們復仇，這中間還有一場亞冠四分之一決賽……要不然咱們直接放棄亞冠，讓年輕球員和替補球員去算了，主力都留在家里？”

    趙康明搖搖頭：“不能這么做，那放棄的意思就太明顯了，會讓球員們產生不好的想法。亞冠該怎么踢還怎么踢。”

    “你就不怕來回折騰球隊體力不支啊？”

    “我們剛剛經歷了一個月的休賽期，要是這樣一周雙賽都能體力不支的話，我們下賽季干脆也別參加亞冠了。”趙康明笑道。

    “但打完亞冠接下來可是金箭頭……”

    “老陳你要相信胡萊……”

    “我相信他干嘛？王獻科早就已經從金箭頭滾蛋了！”

    “啊……”趙康明拍了一下腦門，然后又辯解道。“沒事兒，還是相信那些年輕人。換了教練的金箭頭也還是那些人，他們既然可以輸給我們三次，就能輸第四次。而且這次還是我們的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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