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老倒也不愧是大師,沒有絲毫的架子,和汪懷遠幾人一番寒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傲氣。
“這江什么的老爺子,看著倒是順眼一些。”葉塵一邊喝茶,一邊在心中暗道。
“大膽狂徒,懂不懂尊卑有別,江老來了,你竟然不起身相迎?”這時,汪懷遠怒視葉塵,出聲斥責。
“什么江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葉塵淡淡一笑。
“呵呵。”
汪懷遠不屑一笑,自然知道葉塵的意思,這幅畫要是假的,他就當場吃掉!
“這位小兄弟是——”
看到葉塵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江元白倒是沒有絲毫的不適,反而是微笑著問道。
“江老,這完全就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肚子里沒有幾滴墨水,卻喜歡賣弄。滿嘴狂言,不知輕重,您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汪懷遠很不待見葉塵。
葉塵更不待見他,把他的話當耳旁風,而是對著江老一拱手,淡淡道:“葉塵。”
“江元白!”
江老也是拱手,跟葉塵打了個招呼,感覺此子氣度不凡。
“聽說有一幅董源的畫作,在哪里?”馬上,江元白就一臉興奮的問道。
“在這里。”
韓耀文攤開畫作,道:“江老,請您鑒賞。”
這是一幅山水圖,江老一看之下,雙眼頓時一亮。
他看著看著,表情就變得激動起來,目不轉睛,全神貫注,好像在欣賞著一幅傳世名畫。
看到江老這樣子,就連戴同這個外行也是明白了,這必然是一幅真品,否則江老也不會這個激動的表情。
韓耀文大喜過望,看來,這十有八九是董源的畫,這下參加比賽絕對能一舉奪魁!
至于汪懷遠,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幅畫是以真實的江南風景為題材。疏林遠樹,平遠幽深,創造了狀如麻皮的皴法‘披麻皴’。董源的作品中最有獨創性而且成就最高的是水墨山水,運用披麻皴和點苔法來表現江南一帶的自然。所畫山形,多是長江中下游一帶的丘陵,與荊浩所表現的氣勢。”
“從筆法、立意、特征來看,這幅畫確實是出自董源之手。印章也沒錯,應該是一幅真品!”
江元白說完之后,已是微微閉上眼睛,臉上現出陶醉之色,回味無窮。
“真品,果然是真品啊!我拿著董源的畫參加比賽,一定能奪魁!”韓耀文十分興奮。
既然這江大師都說是真品了,那絕對錯不了。
董源可是五代的著名畫家,南派山水畫的開山祖師,他的畫都是無價之寶!
“呵呵,耀文,我早就告訴你了。葉塵這小子說這畫是假的,完全是一派胡言,他懂什么?現在江老都這么說了,你放心了吧。”汪懷遠得意洋洋的說道。
“放心了,放心了,哈哈哈……老汪,你別放在心上。”韓耀文笑呵呵的說道,同時心中對葉塵閃過一絲鄙夷。
這小子,確實沒有什么真本事,差點誤了他的大事。
“哦,你們說這位小友說畫是假的,何以見得?”這時,江元白忽然睜開眼睛,望著葉塵。
“哈哈,江老,這小子不過是大放厥詞罷了,如此年輕,又怎么懂得字畫一道?”汪懷遠搖著頭,眼神中對葉塵盡是嘲諷之意。
江元白瞥了汪懷遠一眼,笑道:“有志不在年高,或許我們看不出來的東西,被這位小友給看出來了,也說不定。”
他很謙虛,也沒有看不起年輕人的意思。
就在前不久,他的一位至交好友華春風,就被一位年輕人給打臉了。
要知道,華春風在中醫界的地位跟他在書畫界的地位是差不多的,卻被一位名不見經常的小年輕給虐了!
只是他的話,卻引起了汪懷遠的嗤笑。
“江老,葉塵這毛頭小子,能看出來什么?您太看得起他了,他就是一個夸夸其談之輩。”汪懷遠不屑的說道。
“你先不要插嘴,我在跟這位小友說話。”江元白淡淡的瞥了汪懷遠一眼,語氣已是有了一絲不耐。
從進門以來,汪懷遠就對這位年輕人冷嘲熱諷,這豈是做學問的態度?
怪不得他的畫只能賣到五千,而且一直在跌,跟他這種態度是脫不了干系的。
真正的大師,永遠都懷著一顆學徒的心!
“江先生,看你確實很謙虛,那我不介意指點你一下!”葉塵微微欠了欠身子,淡淡的說道。
此言一出,其余人全都是一臉震驚的望著葉塵。
這江元白享譽海內外,德高望重,是真正的大師。
葉塵這小子竟然如此狂妄,用指點一詞?!
江元白也是微微一驚,隨后竟是出人意料的說道:“請小友指點。”
“這幅畫,你一半一半的看,再對比一下,就知道了。”葉塵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隨后便端起了茶杯,不再多說。
江元白先是一愣,隨后便是按照葉塵的話去做。他先遮住了一半,去看另一半。
然后,再一對比……
這一對比之下,江元白終于是發現了問題,這兩半畫作細微之處竟是有些差別,顯然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前一半應該是真的,出自董源之手。后一半則是假的,是一個手法高超的畫家仿造的!
這畫,竟是一半真,一半假。
真真假假,這仿造者的手段高明至極,怪不得他沒有看出來!
隨后,江元白的面色變得驚恐起來。
他豁然轉身,朝著葉塵深深一拜,說道:“您,才是真正的大師。我剛才竟然看走眼了,這是一幅贗品!”
啊?
聞言,眾人皆驚。
至于汪懷遠,則是目瞪口呆!
“贗品,怎么可能是贗品?江老,剛才您不是說這是真品嗎?”
汪懷遠難以置信,失聲喊道。
“剛才是我老眼昏花,不不,是我見識不夠,沒有看出來。經過葉大師這么一提醒,我才發現了異常之處。”
江元白很是敬佩的望了葉塵一眼,隨后指著這幅畫,對汪懷遠說道:“你看前半幅和后半幅,這線條和用墨是不是有細微的差別?”
汪懷遠皺著眉頭,趴在上面看了半天,搖頭道:“并沒有什么差別。”
“仔細看,不要心浮氣躁,全神貫注,沉浸其中。后半幅這位仿造者水平很高,幾乎和董源一模一樣,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目的。”江元白緩緩道。
汪懷遠目光閃爍了幾下,隨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仔細的朝著畫作看去。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他終于是發現這兩半幅畫的問題,某些細微之處的處理,確實有著些許的差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刷的一下,汪懷遠的臉色就變得慘白,腦門上冒出冷汗。
他也是研究書畫的,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如果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這些細微之處,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差別。
“再仔細看這幅畫的中間——”
江元白找來一個放大鏡,一邊看一邊說道:“這中間有著一道很淺很淡的拼接印痕,被造假者用米糊和紙漿巧妙的掩蓋住了,如果放在火上烤一下,就會更加清晰。”
說著,他又找來打火機,用火焰烤了片刻,那道印痕頓時清晰可見。
看到這里,不只是汪懷遠,就連韓耀文和張大也都看出來了,這幅畫是贗品,被人拼接而成。
不由得,他們的視線落在了葉塵身上,充滿了震驚。
連江老都沒有看出來,那葉塵又是如何看出來的?
難道,在字畫鑒賞這方面,葉塵比江老還要厲害?
“江老,你剛才不是說,前半幅是出自董源之手。這幅畫起碼一半是真的,也不能說是贗品!”汪懷遠據理力爭,仍是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江元白啞然失笑,葉塵則是像看白癡一般看著汪懷遠。
就連韓耀文,也是目光古怪的說道:“老汪,古董但凡有一點造假,那就是贗品!更別說,這幅畫有一半都是假的。它不是贗品,是什么?”
汪懷遠臉色愈加蒼白,尷尬一笑,自己情急之下,說出這么沒有水平的話來,實在是有點丟人。
不過他仍是不肯放棄,道:“既然前半幅是真跡,那仿造者為何還要造假?”
“這一點你都想不到嘛?”
江元白無奈一嘆,道:“董源是五代時期的人,這么多年了,畫作難以保存。這幅畫肯定是殘缺了半張,價值大減。但人心貪婪,它的主人就找人造假,又作了半幅畫跟前半幅拼接了起來,目的就是為了蒙騙一些不識貨之人,騙錢騙財啊。”
“這不,汪先生你不就上當了,認定這幅畫是出自董源之手,是真跡。當初你買這幅畫的時候,沒少花錢吧?”
聞言,汪懷遠老臉通紅,何止是沒少花錢,當時為了買這幅畫,他傾家蕩產,甚至還借了不少錢。
“哼!”
韓耀文的臉色也不好看,皺眉道:“老汪,你目光短淺,差點把我給坑慘了!”
之前他拿個贗品去參加比賽,已經被人笑掉了大牙,成為了業界的笑柄。
如果這次再拿一個贗品,那丟臉豈不是丟到了姥姥家。
不由得,他心中對葉塵充滿了濃濃的感激,還有一絲愧疚。
這次多虧了葉塵啊,如果不是他,自己這張老臉可就丟盡了。
“葉大師,請受我一拜!”
韓耀文上前,對著葉塵深深一躬,“如果不是您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這幅畫是贗品,我就重蹈覆轍了!”
“呵呵,這幅畫造假水平很高,韓老你拿著去參加比賽,說不定別人也認不出來,弄不好一舉奪魁。”葉塵微笑著說道。
參加比賽,一舉奪魁?
韓耀文老臉一紅,萬一被人看出來,他真的沒臉了。
他寧肯不參加這個比賽,也不愿意拿著一個贗品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