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魚龍大帝,葉塵心中不可避免的受到觸動,不過他卻苦笑著搖頭:“古往今來,億萬萬兆生靈,無盡歲月,成功的卻只有魚龍大帝一個。這等幾率,比大海撈針還要渺茫。用這樣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個例來說服我冒險,這不具有任何說服力。”
“所以,你到底如何選擇?”妖傾霜淡淡的問道。
良久的沉默,在桃林中彌漫。
葉塵的目光,與妖傾霜那雙清澈深邃的眸子在半空中相遇、碰撞!沒有火花四濺的聲響,卻有一種無形的較量在進行。
終于,葉塵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沉重,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厲與一往無前的決斷:
“我干了!”
三個字,斬釘截鐵!
“以身為種,引三千大道為火,熬煉這具皮囊神魂!要么,成就那照耀古今的無上神火!要么……便在此道中,殺身成仁,焚盡此軀,亦不回頭!”
“我葉塵,雖出身微末,曾如螻蟻匍匐!然,心中自有吞天之志,敢與日月爭輝!今日,我便效仿那傳說中的魚龍大帝,于微末中奮起,于絕境中化龍!此路,我走了!”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妖傾霜的聲音依舊清冷,卻明顯多了一絲波動,“敢選擇此道,葉昆吾,你當真稱得上是一位……絕世無雙的奇偉男子!這份膽魄,這份氣概,無愧于上古圣體之名,更無愧于……未來帝軀之選!”
她是真的被觸動了。原本,族內為她準備了兩套完整的方案與說辭,甚至準備了另一部相對穩妥的法門作為備選。她們預判,葉塵在得知“以身為種”的恐怖真相后,多半會選擇那條相對安全的道路。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葉塵竟真的選擇了那條連她內心深處都為之凜然的“絕路”!這份出乎意料的膽識與氣魄,讓她對這個“容器”的評價,不由得再次拔高。
然而,妖傾霜卻不知道,葉塵方才那一番慷慨陳詞、視死如歸的表演,十之八九都是屁話!
真正促使葉塵做出這個決定的根本原因,并非什么“吞天之志”,而是——辯證法!
他是誰?他是天青妖族謀劃了無數歲月,好不容易尋到的、完美契合妖帝心臟的上古圣體!他是承載著整個天青妖族復興希望、復活妖帝的唯一關鍵“容器”!
天青妖族會讓他輕易死掉嗎?
至少,在妖帝成功復活之前,他的性命,就是天青妖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的!這條“以身為種”的道路固然兇險萬分,但既然是天青妖族主動拿出、甚至隱隱鼓勵他選擇的道路,那就必然意味著——他們早已為此準備了相應的后手、保障!
這才是葉塵敢于選擇這條絕路的真正底氣!風險固然巨大,但背后有整個天青妖族兜底,這風險便成了值得一搏的機遇!
“好!此乃點燃神火的完整法門,以及先祖留下的一些關鍵感悟,你拿去仔細參悟。”妖傾霜鄭重地將玉簡遞到葉塵手中,又仔細叮囑了幾句,便不再多留,白衣飄動,如來時一般悄然離去,將這片靜謐的桃林與那部沉重的仙經,完全留給了葉塵。
待妖傾霜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葉塵臉上那激昂澎湃的神色迅速退去。他低頭看了看手中觸感奇異的玉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弧度。
身處這看似絕境的囚籠,失去了自由,每日被監視,前途未卜……但換個角度想,這何嘗不是一種難得的“清凈”?
以往的他,不是在生死線上掙扎廝殺,便是在前往廝殺的路上,或是忙于各種算計、奔波、爭奪資源。何曾有過如此大段的、可以心無旁騖沉浸于深層次修煉的時間與環境?
這武陵仙君的秘地,靈氣充沛如海。這天青妖族的“重視”,提供了最頂級的修煉資源與法門,這看似囚禁的桃林,實則是一處絕佳的閉關悟道之所。
“禍兮福之所倚……”葉塵低聲自語,隨即不再猶豫,尋了一處桃樹下,盤膝坐下。
他收斂所有雜念,精神高度集中,雙手捧著那枚玉簡,緩緩將一縷神識探入其中。
轟!
剎那間,浩瀚如星海、玄奧如天書的信息洪流,洶涌地沖入葉塵的識海!
玉簡之中鐫刻的,不僅僅是文字與圖形,更包含了一種直達本源的意境傳承,是妖帝當年對“以身為種”這條道路的深刻理解與烙印!
這部仙經博大精深,玄妙無窮,其復雜與深奧程度,遠超葉塵以往接觸過的任何功法。尋常意義上的絕世天驕,即便得到此法,要想初步悟透其中關竅,理清脈絡,沒有三年五載的水磨工夫,絕難做到。
但葉塵,并非“尋常”天驕。
他的識海深處,有禹巖大師當年為他融入的悟道珠!此珠早已潛移默化地改造了葉塵的神魂與悟性,將他打造成了后天而成的“近道之體”。對于天地法則、大道玄機的感知與理解,他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優勢。
此刻,面對這蘊含無上大道的妖帝仙經,這種優勢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心神完全沉浸在玉簡傳承的浩瀚世界之中。忘卻了時間,忘卻了身處何地,忘卻了自身的處境與未來的危機,眼中、心中,唯有那一條以己身為薪、以萬道為火的煌煌帝路。
一晃眼,三天時間悄然流逝。
葉塵不再盤坐不動。他無聲無息地站起身,如同夢游,又似苦行的僧人,開始在桃林之中緩緩行走。步伐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種韻律之上,與周圍流動的靈氣、飄落的花瓣、乃至更深處大地與虛空的脈動隱隱相合。
他雙目似閉非閉,瞳孔深處有無數細密的道紋符號在生滅、流轉、重組。
他的身體,開始由內而外地散發出朦朧的光暈,那光暈并非單一顏色,而是隨著他行走與感悟,不斷變幻。
體內,無數細微的道則光線被引動,自血肉骨骼、經脈臟腑中浮現,如同在他體內編織著一張復雜到無法形容的“道則之網”。
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空靈而出塵,仿佛隨時要融入這片天地自然之中,周身縈繞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卻讓人心生敬畏的玄妙道蘊。
又過了三天。
葉塵停下了行走的腳步。
他重新盤膝坐下,就在最初的那株桃樹下。然而,與之前截然不同,他身上所有外顯的光暈、浮現的道則、縈繞的道蘊,盡數收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的他,如同變成了一塊真正的石頭,一截枯朽的老木。
氣息微弱到近乎虛無,心跳與血流緩慢到極致,生命波動降到了最低點。面色平靜無波,眼神空洞,仿佛神魂已離體而去,只留下一具寂然不動的軀殼。
這是一種極其深沉的“枯寂”狀態,如同老僧入定,神游太虛,又似生命進入了最深層次的蟄伏與沉淀,在極致的“靜”與“空”中,醞釀著不可思議的蛻變。
這種枯寂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皓月升空,清冷的月華如同水銀瀉地,灑滿整片桃林。
當月輪升至中天,月華最盛之時。
桃樹下,那具如同石雕般枯寂了許久的身影,微微一動。
葉塵那雙緊閉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緩緩睜開。
玉簡之中,妖帝仙經的完整法門,其精義、關竅、行功路線、風險要點、乃至那一絲縹緲的“帝意”……已然被他領悟,烙印在心。
參悟已畢,道路已明。
接下來,便是真正的實踐,是向著那條萬古絕路,邁出第一步的時刻。
以身為種,三千道火熬煉……這確是一條與眾不同、兇險萬分的道路,古往今來,明確記載的成功者,似乎唯有那位已然隕落的妖帝。
選擇之前,他有過猶豫,有過權衡,那是一個關乎生死道途的艱難抉擇。
但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他便不會再有任何患得患失,瞻前顧后。
路在腳下,心火已燃。
接下來,便是——行路,與……點火!
“以天地為洪爐,以三千大道為不滅神火,焚盡肉身之桎梏,灼穿元神之迷障,筑就唯一不朽真我!火種即我,我即火種,火種不朽不滅,則真我亦亙古長存!”
葉塵將妖帝仙經的總綱精義于心中再次默誦一遍,心念一動,從儲物法器中取出大道蒲團。
他將大道蒲團置于身下,默念仙經中記載的古老玄法口訣,并以自身的帝血氣息,緩緩注入蒲團之中。
嗡——
果然如妖傾霜之前所說,這大道蒲團驟然產生了驚人變化!蒲團散發出柔和卻深邃的光芒,緊接著,無窮無盡、細碎如塵埃的道則碎片,自蒲團內部噴薄而出!
剎那間,葉塵周圍的空間仿佛化作了道則的海洋!無數法則碎片,如同夏夜繁星,又似深海浮游,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將他整個人縈繞、包裹在內。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光輪轉,風雷冰暗等異象沉浮,更有諸多難以言喻的奇異碎片閃爍明滅。這些碎片雖非完整大道,卻是構成大千世界、萬千神通最基礎的“法則磚石”!
此刻,葉塵需要做的,便是依照仙經所述,以自身為引,將這些道則碎片牽引、煉化、點燃,化為焚燒己身的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