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的目光從巖灼身上移開,轉而投向一旁的鑒寶團。
“幾位師傅,關于這塊星耀仙金的價值,你們……還需要再鑒定一番嗎?”
為首的鑒寶師傅聞言,臉上頓時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連擺手:“不用了!完全不用了!這……這確是星耀仙金無疑,天地生成的極道神料,做不得假,也無需鑒定!”
“仙金……本就是無價之寶。卓道友你說它值十億,那它……此刻便值十億!我們鑒寶團,沒有任何異議。”
他這話說得無奈,卻是大實話。對于仙金這種層次的瑰寶,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市場價”。葉塵即便此刻喊出百億的天價,他們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
得到鑒寶團肯定的答復,葉塵微微頷首,重新將目光鎖定在巖灼身上。
“巖灼晶師,既然如此,兩條路,任你選。”葉塵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第一,賠償我十億斤六品晶。第二,賠償我一塊同等品質、同等大小的……星耀仙金。”
“噗通——”
巖灼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雙腿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十億六品晶?把他碾碎了論斤賣也湊不出零頭!另一塊仙金?那更是天方夜譚,癡人說夢!
恐懼和絕望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抬起頭,將求助的、充滿哀憐的目光,投向了在場唯一有可能拉他一把的人——夢輪神使!
“夢…夢輪神使!救…救我!看在我為千烽效力多年的份上,求您……求您幫幫我!”
然而,回應他的,是夢輪神使那冰寒刺骨、不帶絲毫感情的目光。
“嗯?”
夢輪神使眉頭一皺,臉上瞬間布滿寒霜,聲音冷得像萬載玄冰:“巖灼,你自己立下的賭局,白紙黑字,天地共鑒,自然要愿賭服輸!這彌天大禍是你自己闖下的,與我何干?與千烽仙石坊何干?難道要我們替你支付這十億仙晶不成?!”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巖灼慌忙想要解釋。
“夠了!”
夢輪神使粗暴地打斷了他,語氣中充滿了厭惡,仿佛要立刻與這個災星劃清界限:“沒用的東西!學藝不精,晶術不湛,也敢在藍石園與人進行此等驚天賭局?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完全是你自作自受,作繭自縛!誰都幫不了你!”
“現在,我以千烽仙石坊神使之名宣布,即刻起,剝奪巖灼三品晶師身份!從此,你與我千烽仙石坊,再無半點瓜葛!是生是死,皆由你自己承擔!”
“轟——!”
夢輪神使這番絕情至極的話語,徹底壓垮了巖灼僅存的那一絲僥幸。他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徹底癱軟下去。
當然,在場眾人雖然覺得夢輪神使此舉太過冷酷現實,卻也無人覺得他做錯。巖灼自己捅破了天,難道還指望東家替他補上?十億六品晶,就算對于千烽仙石坊而言,也絕非小數目,怎么可能為了一個失敗的晶師去填這個無底洞?
巖灼那絕望的目光,本能地掃向千烽仙石坊的其他熟人、甚至包括一些他平日稱兄道弟、把酒言歡的朋友。然而,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或是立刻移開視線,或是干脆直接轉過身去,用后腦勺對著他,沒有一人愿意與他對視,更無人出聲為他求情半句。
眾叛親離,孤立無援!
“巖灼!剛才不是還意氣風發,勝券在握嗎?怎么現在如喪考妣,像個軟腳蝦一樣?”
“就是!輸不起就別玩啊!立下賭約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
“嘿嘿,諸位,咱們賭石界可是有條不成文的規矩,碰上這種想賴賬的老賴,是可以當場打殺,以儆效尤的!”
“沒錯!兄弟們,這種言而無信之徒,留著也是禍害,大家一起上,弄死他!”
落井下石者,永遠不乏其人。尤其是一些曾經被巖灼欺壓過、或是對他平日趾高氣揚做派不滿的武修,此刻終于找到了發泄的機會,見巖灼已被千烽拋棄,再無靠山,頓時群情洶洶,紛紛叫嚷起來,殺氣騰騰地威逼上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將巖灼亂刃分尸的架勢。
面對這千夫所指、殺機四伏的絕境,巖灼原本空洞的眼神中,陡然迸發出一股被逼到絕路的瘋狂與怨毒!
他猛地從地上掙扎著站起,雙目赤紅,如同瀕死的野獸,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
“夠了!我巖灼輸了就是輸了!我認!”
他血紅的眼睛死死瞪向夢輪神使以及那些冷漠轉身的“同僚”,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悲憤與譏諷:
“倒是你們千烽仙石坊!好絕情!好狠毒啊!我巖灼為你們效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我落難了,你們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迫不及待地一腳將我踢開,撇清關系!哈哈哈哈……好一個千烽仙石坊!好一個夢輪神使!”
他的狂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恨意。
“我巖灼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瞎了狗眼,加入你們千烽仙石坊!”
他咬著牙,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說道:“卓浪,我輸給你,心服口服!你的晶術,遠在我之上,我……無話可說!”
“十億仙晶,我賠不起!傾盡所有也賠不起!既然賠不起……”
“那就把我這條命,賠給你!我——自盡謝罪!”
話音未落,巖灼猛地抬起右掌,體內的靈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凝聚于掌心,帶著一股狠厲無比的決絕,狠狠地朝著自己的天靈蓋拍落!
“砰——!”
一聲沉悶而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
巖灼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聲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濺起些許塵埃。
一位在千烽仙石坊也算小有名氣的三品晶師,就此氣絕身亡,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也為自己挑起的這場驚天賭局,畫上了一個血色的句號。
葉塵微微瞇起了眼睛,看著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眼神中掠過一絲復雜的波瀾。平心而論,巖灼此人品性不佳,屢次與他為難,更是心懷殺機,落得如此下場實屬咎由自取。但不得不承認,在最后關頭,他選擇用他自己的性命,給了這場賭局、給了葉塵一個交待。倒也勉強算得上是一條漢子。
場內一片寂靜。望著場中那血淋淋的尸體,眾人心情各異,巖灼的死,雖在意料之外——沒人想到他會如此果斷自戕,但細想之下,卻在情理之中。十億仙晶是壓垮他的唯一也是最后一座大山,他被東家無情拋棄,眾叛親離,除了這條已然無用的性命,他確實已經一無所有,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哼!”夢輪神使冷哼一聲,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憐憫,反而充滿了嫌惡與不屑,他指著巖灼尚溫的尸體,惡狠狠地叱罵道:“狗一樣的東西!落到這步田地完全是你自作孽,不可活!臨死前還要像條瘋狗一樣反咬我們千烽仙石坊一口,真是豬狗不如!枉費我們千烽這些年對你的栽培和恩德!”
他越說越氣,厲聲對旁邊的執事吩咐道:“來啊!把這個忘恩負義、死不足惜的東西給我拖出去,扔到亂葬崗喂野狗!免得臟了我們千烽的地方!”
葉塵的眉頭瞬間緊緊皺起,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反感。巖灼固然有取死之道,但人死債消,何況他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謝罪。無論如何,死者為大,理應得到最基本的安寧。這夢輪竟連一具尸體都不放過,要行如此酷烈侮辱之事,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薄情寡義,而是徹頭徹尾的、發自骨子里的冷酷與惡毒!
“怪不得,三神子會如此看不慣二神子,看不慣神隱門中這些人的做派,一心想要將他們全部推翻打倒……”葉塵心中暗忖,“這一切,果然都是有原因的。上行下效,可見一斑。”
“慢著!”
就在兩名執事應聲上前,準備動手拖走尸體時,一聲冰冷的斷喝如同驚雷炸響。三神子一步踏出,面色含霜,目光如兩道冰錐直刺夢輪神使。
“巖灼賭輸了,他用命來賠償,不管他生前如何,至少最后這一刻,是條漢子!沒有玷污他‘晶師’這個稱號最后的那點尊嚴!”三神子聲音鏗鏘,帶著一股凜然正氣,“倒是你夢輪!人都已經死了,你還要將他的尸體拖去喂狗?你的心腸是何等的歹毒?難道就不怕遭天譴嗎?!”
夢輪神使臉色一沉,面對三神子的斥責,他毫不退讓,反而冷冷一笑,語帶譏諷:“三神子,你管得也太寬了!這是我們千烽仙石坊內部的事務,如何處理一個叛徒的尸體,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千烽仙石坊?”三神子眼神銳利,語氣更加冰冷,“別忘了,千烽仙石坊也是我神隱門的產業!我身為神隱門三神子,自然有資格過問,有資格管!夢輪,我告訴你,今日你最好依規矩厚葬巖灼,給他一個晶師應有的體面!否則……”
他話語一頓,一股強大的氣勢隱隱升騰,籠罩向夢輪:“我孟洵,今日就非要主持這個公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