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擠出一個笑臉,小跑著迎上前來,目光掃過地上那一堆價值不菲的碎片和潑灑的酒菜,心疼得嘴角直抽搐,卻連一句抱怨的話都不敢說出口。
他自身也是掙扎在底層的武修,只因天資有限,實力低微,在那些天驕面前毫無競爭力可言,這才不得不開了這間小酒館,靠著售賣些劣酒粗食,賺取微薄的仙晶維持修煉。
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這伙兇神惡煞是萬萬得罪不起的!稍有不慎,別說這賴以生存的小店,恐怕連自家性命都難保。
他只能將腰彎得更低,臉上堆砌著近乎諂媚的笑容:“金輝傭兵團的幾位爺,請……請稍安勿躁!好酒好菜馬上備齊,小人這就去催,立刻給您端上來,包您滿意!”
這六個煞星,正是火炎城中兇名赫赫的金輝傭兵團成員。他們干的營生,無外乎收錢買命、深入險地獵殺兇悍妖獸,整日游走在生死邊緣,過的就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為首的壯漢,便是傭兵團的首領——金鋒!
一身化靈境巔峰的修為,在這座新建不久、強者稀少的火炎城,已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足以稱王稱霸。跟在他身后的五人,也都是團中的核心戰力,個個手上沾染著血腥,絕非善類。
在這座酷熱偏僻的火炎城里,金輝傭兵團就是當之無愧的土皇帝,橫著走是他們的日常。然而,這份囂張氣焰也僅限于此城之內。一旦踏出城門,在這臥虎藏龍的廣袤世界,他們這點實力,恐怕連個響亮的屁都算不上。
“媽的!老子剛才說的話是放屁嗎?!”
金鋒一雙銅鈴般的兇眼掃過酒館,發現角落里還有幾桌食客遲疑著沒動,頓時勃然大怒。
大手猛地拍在厚實的桌面上,“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整個酒館仿佛都晃了晃
“閑雜人等,給老子滾出去!耳朵都他娘的被火山灰塞住了?!”
這霸道的呵斥,讓那些被點名的食客瞬間漲紅了臉,胸腔里一股怒火直沖腦門。
太蠻橫了!
他們不過是來花錢吃頓飯的普通客人,怎么就成了礙眼的“閑雜人等”?難道這酒館是你金鋒開的?憑什么趕人?!
可憤怒歸憤怒,在火炎城,沒人敢跟金鋒講道理,他的拳頭和兇名就是道理!
縱然心中憋屈得快要炸開,那些食客也只能強壓下怒火,垂頭喪氣地起身,灰溜溜地向門口挪去。
其中幾個人品較好的,臨走前還默默在桌上放了些仙晶付了飯錢。而另一些人,則趁機腳底抹油,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
酒館老板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心疼得幾乎要滴血,那些逃單的可都是仙晶啊!他急得直跺腳,嘴唇哆嗦著想喊人,卻終究沒敢出聲去追。他生怕自己稍有異動,怠慢了金鋒這尊瘟神,對方一個不順心,自己這小小的酒館頃刻間就會被砸成廢墟!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還算熱鬧的小酒館變得一片死寂,七八桌客人走得干干凈凈。
灼熱的空氣里只剩下金輝傭兵團六人粗重的呼吸聲,然而,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角落里的一張桌子旁,卻依然端坐著兩個人,仿佛與世隔絕般,對周遭的混亂視若無睹,依舊不緊不慢地吃著桌上簡單的飯菜。
這兩人氣質迥異,卻自成一體。坐在外側的是一位身著灰布長衫的仆從,身形佝僂,背上斜挎著一個洗得發白的陳舊行囊。
坐在里側,背靠著墻的,則是一位身著素白錦衣的年輕人。乍看之下,一副貴公子的打扮,但那張臉卻清冷得如同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眉如遠山含黛,眼若寒潭秋水,鼻梁挺直,唇色是極淡的櫻粉,肌膚更是細膩瑩潤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找不到一絲瑕疵。
那是一種超越了性別界限的絕世容顏,美得驚心動魄,卻也冷得令人窒息。
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得能映出人心,卻又深邃得仿佛蘊含了萬古寒冰,目光流轉間,偶爾泄露出的一絲鋒銳,如同冰層下潛藏的利刃,讓人不敢直視。
即便只是安靜地端坐用餐,那挺拔如青松的背脊、刀削般的肩膀,以及周身彌漫著的那股不食人間煙火、圣潔高貴的氣息,都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凡俗的喧囂隔絕在外。
當然,所謂不敢直視,那是對尋常人而言。對于在火炎城橫行無忌的金輝傭兵團來說,這層高貴冷艷的氣場,非但不能形成威懾,反而像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們心中暴戾與褻瀆的欲望。
當所有食客都如驚弓之鳥般逃離,唯獨這主仆二人安坐如初時,金輝傭兵團六道兇狠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了他們身上。
“喲呵!”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傭兵率先嗤笑起來,聲音充滿了戲謔和挑釁,“在這火炎城的一畝三分地上,竟然還有人敢不把咱們金爺的話當回事?嘖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嫌命太長?”
另一個三角眼的傭兵,目光則像毒蛇的信子,貪婪地在白衣“公子”身上來回舔舐,淫邪的笑容爬滿了他的臉:“嘿!老大,你們瞧那小崽子,細皮嫩肉,唇紅齒白的,腰細得一把就能掐住,臉蛋比娘們還俊俏……該不會就是個女扮男裝的雛兒吧?正好,哥幾個今天酒興正濃,讓這小娘子給咱們驗明正身,助助興如何?”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污言穢語毫不掩飾。
“管他公的母的!”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甕聲甕氣地接口,眼中兇光畢露,“在咱們金爺的地盤上裝聾作啞,擺這副臭架子,那就是活膩歪了!老大,讓兄弟我去給他們松松筋骨,教教這兩個不開眼的蠢貨,在火炎城,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讓他們知道知道,這道理兩個字,到底該怎么寫!”
“啪嚓!”
金鋒霍然起身,臉上橫肉抖動,爆發出粗野狂放的大笑:“哈哈哈!都別爭了!這等絕色,還是老子親自驗貨才夠味兒!老子這就扒了這小崽子的皮,看看里面藏的到底是公是母,給兄弟們開開眼!”
笑聲未落,他已提著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刀,虎虎生風地邁向角落那張桌。隔著數步距離,他眼中兇光一閃,毫無征兆地掄起巨刀,裹挾著一股腥風,狠狠劈向那張本就有些老舊的木桌!
“咔嚓——轟!”
刀鋒并未完全落下,僅僅擦著桌面邊緣,木屑紛飛,桌面一角應聲而碎,整張桌子劇烈搖晃起來。
桌上剩余的碗碟、酒壺被震得彈跳起來,又稀里嘩啦摔落一地,湯汁四濺。
金鋒龐大的身軀前傾,那張猙獰的臉幾乎要湊到白衣“公子”面前:“小美人兒,是你自己乖乖脫光了讓大爺們開開眼界,還是……讓大爺我親自動手,幫你寬衣解帶?嗯?!”
……
就在金鋒爆發淫威的同時,酒館那扇破舊的門簾被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掀開。兩道身影悄然出現在門口,仿佛融入灼熱空氣的陰影。
為首的正是葉塵。
“這兩個人,就是你火急火燎把我叫來火炎城的目的?”葉塵側過頭,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看向身旁的南宮云央。
南宮云央微微點頭:“準確地說,是那位白衣小姐。”
“白衣小姐?”葉塵眉梢微挑,再次看去,目光在那張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那被素白錦衣包裹、卻依舊難掩玲瓏起伏的身段,以及那纖細得不似男子的脖頸和手腕……他瞬間恍然。這哪里是什么公子?
那身男裝在她身上,非但不能遮掩其驚心動魄的美,反而更添了幾分神秘與禁欲感。如果說女人是水做的,那眼前這位,必是九天之上最純凈的玄冰圣水所凝,冰肌玉骨,仿佛輕輕一碰,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便會沁出清冷的仙露來。
“除了這副足以禍國殃民的皮囊,我倒是沒看出她有何特別之處,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葉塵又觀察了幾息,微微搖頭。
“嘿嘿,”南宮云央低笑一聲,眼中閃爍著商人特有的精明光芒,“塵哥,論打架斗法,十個我也比不上你一個指頭。但論識人辨物、察言觀色的本事,小弟我走南闖北,與三教九流打了半輩子交道,這雙眼睛可毒得很!我看人,極少走眼!這位白衣小姐,絕非池中之物,其來頭……恐怕大得嚇人!”
“女扮男裝,藏身于這鳥不拉屎的火炎城角落小酒館……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如此刻意掩飾,必有天大的隱情!”
葉塵啞然失笑:“就憑女扮男裝?在這危機四伏的天路之上,為求自保而扮作男裝的女子還少嗎?你這理由未免牽強。”
“當然不止于此!”南宮云央正欲解釋,眼神卻陡然一厲。只見那壯漢金鋒已如蠻牛般沖到白衣女子桌前,淫詞穢語伴隨著巨刀劈桌的巨響,徹底打斷了他的話頭。
“哼!不知死活的東西!”南宮云央冷冷瞥了一眼囂張跋扈的金鋒等人。
葉塵倒是嘴角微勾,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金鋒這蠢貨如此不知死活地撞上去,倒真成了現成的試金石。“也好,就借這莽夫之手,探探這白衣小姐的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