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蒼白無力的辯解,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間引發了更加猛烈的反噬!
“哈哈哈!”
一個洪亮而充滿譏諷的聲音立刻炸響,正是之前那刀疤漢子,他指著美翼,唾沫橫飛。“天魔在你家門口狂轟濫炸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啊!足夠你們從老巢調兵遣將殺個來回十次了!你們干了什么?縮在烏龜殼里裝死!現在倒成了你們通傳消息、組織抗魔的功勞了?這顛倒黑白的本事,老子佩服!”
“正是!”
另一位修士厲聲質問,聲音如同洪鐘,“美翼圣女!你口口聲聲說防備葉塵,防備荒村?那我問你,天魔入侵,是荒村引來的嗎?是葉塵引來的嗎?不是!天魔是諸天公敵!你們放著真正的、迫在眉睫的滅頂之災不顧,卻一門心思防備一個同為人族的對手!此等舍本逐末、因私廢公的行徑,還敢妄稱天路領袖?還敢說有失考量?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對!為何不發一兵一卒馳援龍紋寶礦?你們至尊聯盟以領袖自居,面對天魔,卻連自己的門戶都不敢守,都不敢戰!做出如此表率,如何能服眾?如何配得上至尊二字?今日若不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交待,休想服眾!”
更多的人加入聲討,質問如同疾風驟雨,將美翼那單薄的辯解撕得粉碎!
“說得對!憑什么服你們?”
“什么狗屁天路第一勢力?在我們這些修士面前作威作福,不可一世!到了天魔面前就成了沒骨頭的軟蛋!真是天大的諷刺!”
“至尊聯盟早該垮臺了!你們這種貨色,也配做天路領袖?滾!立刻滾出飛仙城!這里不歡迎懦夫!”
排山倒海的指責,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天樞圣子以及所有至尊聯盟古天驕的耳中、心中!每一句唾罵,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們曾經不可一世的高傲面皮上。
天樞圣子雙目赤紅如血,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他體內狂暴的靈力幾乎要失控地噴涌而出,將眼前這些敢于當面唾罵他們的螻蟻統統碾成齏粉!放在往日,誰敢對他們至尊聯盟有半分不敬?誰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指著他們的鼻子辱罵?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可如今……
憋屈!無盡的憋屈侵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葉塵!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該死的葉塵!
自從對上此人,至尊聯盟便仿佛被無形的詛咒纏繞!先是在荒村折戟沉沙,損兵折將,威嚴掃地;如今更是在龍紋寶礦前,被釘上了怯懦自私的標簽!
而此刻,這些往日里連仰望他們資格都沒有的小角色,竟敢當面用如此惡毒、如此鄙夷的言語羞辱他們!
“忍住……必須忍住!”天樞圣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明白,此刻若敢有任何異動,無異于在熊熊燃燒的民憤上再澆一桶油,后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這時,美翼古圣女再次動了!
她猛地一咬舌尖,周身朦朧的星光驟然變得璀璨奪目!那一襲流轉著星云光華的仙裙,襯托著她修長曼妙、玲瓏有致的仙軀,散發出驚心動魄的魅力,仿佛九天星女臨凡,試圖以這份驚世容顏與氣質,稍稍挽回一絲頹勢。
她再次飛身而起,聲音灌注了全部靈力,帶著一種懇切。
“諸位同道,請息怒!聽我一言!”
“我至尊聯盟……未能及時出兵抗擊天魔,確是大錯!然則……此非我聯盟上下本意!”美翼深吸一口氣,語速飛快地說道,“皆因萬魔谷鐘會!此人身為我聯盟軍師,手握臨時調度之權!正是他,目光短淺至極,愚昧昏聵!在得知天魔來襲后,竟妄言此乃荒村與天魔勾結之詭計,意在引蛇出洞,下達了按兵不動,嚴防死守的荒唐命令!”
美翼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義憤填膺。
“此令一下,我等皆是震驚憤怒,幾欲當場駁斥!然則軍令如山,鐘會身份特殊,一時竟被他掣肘,延誤了戰機!此乃鐘會一人之過,其罪當誅!諸位同道今日所受屈辱,皆因此獠而起!我美翼在此立誓,待我等回歸總部,必將徹查此事,將鐘會之罪孽公諸于眾,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這番將所有罪責推給鐘會的辯解,顯得蒼白無力,漏洞百出!人群中立刻爆發出更加刺耳的嗤笑聲和不屑的噓聲。
然而,美翼顯然已不敢再停留片刻,話音未落,她周身星光猛然爆發,化作一道略顯倉皇的流光,卷起天樞圣子以及其他古天驕,頭也不回地朝著遠空疾遁而去!
一股灼熱的氣血涌上葉塵的頭頂,他幾乎就要按捺不住出手,不過最后還是忍住了。
“葉塵!”
金熾衡幾步搶到他身邊,“怎么不動手?你聽聽!看看!大家都在罵至尊聯盟這群強盜王八蛋!只要你振臂一呼,我敢打包票,絕對是一呼百應,群起攻之!現在就是滅了他們的最好機會啊!”
葉塵側過臉,看著金熾衡,笑了笑說道:“小子,你還是太嫩了。這江湖的水,深不見底,人心比這血肉泥潭還要渾濁粘稠。”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正在義憤填膺地咒罵至尊聯盟的修士們,“聽聽這罵聲,夠響亮吧?恨不得把至尊聯盟生吞活剝?呵,那都是虛的。真到了要亮刀子、搏性命、拼家底的時候,你猜猜,這滿場的人,有幾個會真豁出命來幫我們荒村?”
“看清楚,這里離太淵古礦才多遠?至尊聯盟的援軍,頃刻間就能踏平這里!到那時,這些罵得最兇的,要么作鳥獸散,要么調轉槍頭!吃虧流血、甚至搭上性命的,只會是我們這些沖在最前頭的荒村人!”
“不會吧?”金熾衡半信半疑地再次看向人群,“你看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眼睛都紅了,不像裝出來的啊?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啃掉至尊聯盟一塊肉!”
“眼睛紅?那是被利益熏的,被憤怒沖的,唯獨不是被道義和勇氣燒的!”
葉塵冷笑一聲,“至尊聯盟的骨架還沒散,拳頭依舊比我們所有人都硬!這些都是聞著血腥味聚攏來的禿鷲,是風往哪吹就往哪倒的墻頭草!如果至尊聯盟此刻當真虛弱到一推就倒,他們保管沖得比誰都快。眼下?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過過嘴癮罷了。真讓他們豁出身家性命,跟著咱們荒村去硬撼至尊聯盟這尊龐然大物?”
葉塵直視著金熾衡的眼睛,一字一頓,“小子,你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葉塵說得對。”一直沉默觀察的趙靈汐走了過來,明亮的眸子掃過荒村眾人,“今日這一局,無論從哪方面看,我們荒村都已是大賺特賺。不僅滿載而歸,更是讓至尊聯盟顏面掃地,為荒村贏得了前所未有的聲望!見好就收,方為上策。再糾纏下去,變數太大,得不償失。”
葉塵微微一笑:“靈汐所言極是。不過嘛,這寶礦深處,可還有不少沒來得及開采出來的仙晶。蚊子腿也是肉,豈能留給這群強盜?走,再光顧一圈!”
荒村眾人聞言,臉上都露出了會心的的笑容,紛紛點頭稱是。
然而,當他們一行人重新回到外圍那閃爍著光澤的巨大寶礦空間時——
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徹底驚呆了。
目光所及之處,已淪為一片沸騰的、貪婪的海洋!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傾巢而出的行軍蟻,又似遮天蔽日的蝗災,塞滿了礦脈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條縫隙!
幾十萬?恐怕遠遠不止!
無數身影攢動著,嘶吼著,咒罵著,狂笑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甚至是臨時削尖的木棍、堅硬的礦石碎片,都成了他們瘋狂攫取的兇器。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巖石崩裂的悶響、因爭奪而爆發的激烈打斗聲、受傷者的慘嚎、發現仙晶時的狂喜尖叫……種種聲音匯聚成一片震耳欲聾的恐怖聲浪,沖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汗臭、血腥味、礦石粉塵,以及一種幾乎要凝成實質的瘋狂氣息。
“臥——槽!”
金熾衡倒抽一口冷氣,眼珠子瞪得溜圓,“這……這他娘的是捅了馬蜂窩還是蝗蟲成精了?這……這怕是有上百萬人了吧?!比天魔都多!”
葉塵的目光緩緩掃過這片失控的場地,臉上表情是一種深沉的無奈。他看到平日里眼高于頂的妖皇殿少主,此刻都混在人海中瘋狂挖掘。
“看來,輪不到我們了。”葉塵搖了搖頭。
“走吧,回村。”
金熾衡咽了口唾沫,最后看了一眼,尤其是遠處還在不斷涌來、仿佛無窮無盡的蝗蟲大軍,狠狠打了個寒顫,“走走走!這幫瘋子!多待一刻我都怕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邁出腳步,準備徹底離開這片喧囂與混亂的邊緣時——
一道清冷、悅耳,如同冰泉滴落玉盤,又似幽谷寒潭輕響的聲音,穿透了身后的瘋狂聲浪,清晰地傳入了葉塵的耳中。
“葉塵,請留步。”
葉塵霍然轉身!
目光所及,在那片被貪婪、塵土和血腥玷污的混亂背景板下,一道絕塵的白影靜靜矗立,宛如濁世污泥中驟然綻放的一朵冰魄雪蓮。
是天璣圣地的二圣女,冷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