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黛的敏銳和直白讓林茵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急切地解釋:“顏黛姐,您誤會了,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沒有醞釀什么陰謀,成為傅總的救命恩人,是因為那時候我剛好在塌方現(xiàn)場附近……”
提到傅聞州,林茵的眼神明顯瑟縮了一下,流露出真實的恐懼。
顏黛打斷她,“塌方那天,我親眼看到你像瘋了一樣徒手去扒那些鋼筋水泥。”
“在那種危險情況下,專業(yè)的救援人員都只能帶著工具去,你卻直接用手挖,”
顏黛頓了頓,微微傾身,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冷冽,“你告訴我,你當(dāng)時到底在想什么?”
“是什么讓你連自己的手都不要,也要把他挖出來?”
“真的是因為,你只把他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需要救助的災(zāi)民嗎?”
“還是說……”顏黛的尾音拖長,凌厲的目光讓林茵不敢直視,“你那個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有所圖了?”
林茵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她徒手救傅聞州的行為,在旁人看來或許是英勇,但在顏黛這樣洞悉人心又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人眼中,是充滿了刻意的、不合常理的破綻。
“我……我當(dāng)時什么都沒想……”林茵的支支吾吾,有些語無倫次地否認,“我就是看到他……他被埋在那里……很危險……我……我就只想著要把他救出來,真的!顏黛姐,你相信我!我沒有別的想法!我……”
顏黛直起身,不去看林茵慘白的臉,目光投向遠處忙碌的人群,聲音恢復(fù)了平淡,“好,你說你沒想別的,只想救人,你說你回來,也只是想幫忙。”
“想證明你說的是真的?想讓我相信你沒有陰謀?”
“很簡單。”
顏黛的眼神變得玩味,指向安置點外不遠處一片狼藉的區(qū)域,“看到那邊了嗎?傅氏集團捐建的那批‘應(yīng)急物資帳篷’。”
“傅聞州出事前,親自押運過來,大張旗鼓地宣揚他們的‘善舉’。”
“結(jié)果呢?”顏黛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一場不算大的余降雨,就塌了三分之一。劣質(zhì)的支架,偷工減料的篷布,砸傷了好幾個在里面避雨的災(zāi)民。”
“現(xiàn)在那些受傷的災(zāi)民家屬和憤怒的群眾,就圍在塌掉的帳篷廢墟那里抗議,他們堵住了通往西區(qū)安置點的唯一一條臨時通道,救援物資車都進不去。”
“談溪云派了好幾撥人去協(xié)調(diào),想先清理通道保證物資運輸,但憤怒的人群根本不聽,他們只認傅家,只要求傅家出來給個說法,要求賠償和追責(zé)。”
顏黛的目光幽深,審視地看著林茵,“你不是傅聞州的‘救命恩人’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把他當(dāng)成普通災(zāi)民一樣救助,毫無私心嗎?”
“現(xiàn)在,傅家造的孽,擋了真正救命的道,“你的‘證明’來了。”
“你去安撫那些憤怒的災(zāi)民,告訴他們,傅家一定會負責(zé),一定會賠償,讓他們先讓開通道,讓救援物資車進去。”
“不用你保證傅家后續(xù)怎么做,我只需要看到通道在一個小時內(nèi)被清開。”
“如果你能做到,”顏黛的目光掃過林茵纏著紗布的手,“我就暫且相信,你救傅聞州時,腦子里沒有裝著奇奇怪怪的想法,是真的‘只想救人’。”
林茵的心驟然一沉。
要她去面對一群被傅家坑害,滿腔怒火,隨時可能失控的災(zāi)民?
她算什么身份?
傅聞州的“救命恩人”這個身份在憤怒的災(zāi)民面前,非但不是護身符,反而可能成為點燃炸藥桶的火星。
他們會把她當(dāng)成傅家的走狗,她很可能被圍攻、被打。
而且,她憑什么代表傅家承諾賠償和負責(zé)?
傅聞州還在醫(yī)院發(fā)瘋,傅家其他人根本不會認她。
這根本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顏黛這是把她往絕路上逼,往暴民的怒火里推!
林茵看著顏黛那雙冰冷、殘酷的眼睛,總感覺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該怎么辦?
拒絕?立刻就會被顏黛打上“別有所圖”的標(biāo)簽,甚至可能被趕出災(zāi)區(qū),徹底失去在談溪云面前露臉的機會,還要面對黃生的滔天怒火。
去做?簡直是羊入虎口,后果不堪設(shè)想。
“……好。”林茵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絕望和孤注一擲的顫抖,“我去試試。”
她心有不甘地咬咬唇,起身往災(zāi)民鬧事的地方走去。
顏黛看著她的背影,慢悠悠拿出手機,撥通景雯的電話,聲音冷靜而清晰,“小雯,幫我聯(lián)系這幾次采訪過我的那幾家電視臺的記者,不是娛記,是擅長抓現(xiàn)場沖突和民生新聞的。”
“對,就是傅家劣質(zhì)帳篷塌方砸傷災(zāi)民、家屬堵路抗議那個點。”
“讓他們馬上過去,帶上設(shè)備,全程跟拍。”
“重點拍林茵。”
景雯聽得一頭霧水,“林茵,林茵跟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
顏黛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她可是代表‘傅家’去安撫災(zāi)民、承諾賠償?shù)闹虚g人。這場‘傅家良心發(fā)現(xiàn),恩人現(xiàn)身救場’的大戲,怎么能沒有觀眾?”
“記住,我要最真實、最即時的畫面特別是人群的反應(yīng),和她‘承諾’的每一句話。”
“好,就這樣。”
掛斷電話,顏黛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喧囂的廢墟方向,眼神深邃難測。
林茵,路我給你鋪好了,聚光燈也給你打亮了,是騾子是馬,是真心還是假意,在憤怒的災(zāi)民和冰冷的鏡頭前,你自己演給所有人看吧。
林茵根本不知道,在她踏入這個火藥桶的同時,幾路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的記者,正被景雯精準地指引著,從不同的方向快速向她包抄而來。
她以為自己只是去面對一群憤怒的災(zāi)民,卻不知道,她即將踏入的是一個被顏黛精心設(shè)計,毫無退路的直播修羅場。
林茵硬著頭皮擠進人群。
濃重的怨氣和絕望撲面而來,哭喊聲、咒罵聲、要求“傅家償命”的怒吼震耳欲聾。
倒塌的帳篷支架扭曲地刺向天空,破碎的篷布在風(fēng)中飄搖,如同恥辱的旗幟。
幾個頭上纏著紗布、身上帶傷的災(zāi)民家屬被圍在中間,哭得撕心裂肺。
“傅家的狗呢?!讓傅聞州滾出來!”
“黑心肝的!賺這種昧良心錢!天打雷劈!”
“賠償!必須賠償!還要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