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宴還是不放心,仔細打量著她的臉色,確認沒有異樣才松了口氣,卻依舊叮囑道:“月份再小也得注意,有半點不舒服立刻告訴我,咱們馬上去醫院。”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溫水,又用唇輕輕試了試溫度,才遞到她嘴邊:“剛才說了那么多話,肯定口干,來喝點水。”
沈清寧小口抿著水,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心里暖融融的。
這時,宴會廳的燈光暗了下來,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訂婚宴正式開始了。
沈清寧的目光不經意掃過舞臺,恰好撞見傅向北。
男人身形頎長卻透著幾分單薄,眼下烏青像暈開的墨漬,整個人蔫蔫的,仿佛通宵未眠。
剛站上舞臺沒幾分鐘,他便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下頜線隨著動作輕輕滑動,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倦怠。
孫倩在一旁狠狠瞪了他兩眼,他才勉強直了直脊背,眼神卻依舊渙散。
傅向北這些年在情場游走,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溫時錦那樣豐腴圓潤的,壓根不是他的菜。
這門婚事,他打心底里抗拒。
可孫倩早就放了話,不答應就凍結他所有的卡。
他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點生理性的淚。
漫不經心地往賓客席一掃,視線忽然定住了。
臺下第三排,坐著個穿月白旗袍的女人。
身姿玲瓏,不胖不瘦,旗袍領口的盤扣襯得脖頸愈發纖細。
她正側耳聽身旁的人說話,唇角彎起時,眼尾像沾了蜜的鉤子,媚而不俗。
傅向北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蒙塵的星子突然被擦亮。
海市的美人多如過江之鯽,可這般將美貌與氣韻揉得恰到好處的,他還是頭回見。
若是能和這樣的女人訂婚,別說點頭,讓他當場磕三個響頭都樂意。
孫倩瞥見他直勾勾盯著臺下出神,指甲暗暗掐了把他的胳膊,聲音壓得像蚊子:“傅向北,給我打起精神!再走神,以后別想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
傅向北一個激靈,立刻收回目光。
孫倩雖然是當家主母,但很多事都是按照傅老爺子的要求做的,多一分都摳不出來。
傅向北自小錦衣玉食,花錢如流水。
老爺子每個月給的那一百萬根本不夠花。
他自己之前投資過公司,但每次都賠的連褲衩子都不剩。
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做了,只要缺錢就找孫倩要。
自己花錢向來大手大腳,沒了孫倩補貼,別說追美人,怕是連像樣的西裝都買不起。
他連忙堆起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順:“媽,我錯了,以后全聽您的,一定好好孝順您。”
傅向北道歉態度空前的好,孫倩心里熨帖不少。
都說成家能讓人懂事,果然不假。
她放緩了語氣:“我不求別的,就求你把婚訂好就行。”
“放心吧媽,我肯定會和溫時錦好好在一起,盡快給您生幾個大胖小子。”
傅向北嘴上應著,心里卻打起了算盤。
豪門里貌合神離的夫妻多了去了,孫倩喜歡溫時錦,那他就做個表面功夫。
至于臺下那位旗袍美人……
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暗下決心要把人追到手。
到時候他就學著掙錢,讓她跟著自己享盡榮華富貴。
沈清寧此刻完全沒留意舞臺上的那抹目光,她的心全掛在江云宴身上。
方才他接了個電話匆匆離席,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水杯,目光頻頻瞟向宴會廳的入口。
直到訂婚宴快結束時,江云宴才推門進來。
他剛在她身邊坐下,沈清寧便湊過去小聲問:“老公,出什么事了?”
江云宴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蹭著她的手背,聲音壓得很低:“一點小事,已經處理好了。”
他接到的電話其實和沈清寧有關。
只是事情太過離奇,他還沒想好怎么開口。
傅云北和溫時錦的訂婚儀式總算順利落幕。
兩人從臺上下來后,侍者開始陸續上菜。
沈清寧懷孕后餓得快,江云宴早看在眼里,菜剛上桌便忙著給她布菜,每夾一筷子都先仔細挑去蔥姜。
孫倩舉著酒杯挨桌敬酒,走到他們面前時笑意盈盈:“寧寧,云宴,菜還合胃口嗎?”
沈清寧正小口嚼著魚羹,江云宴替她回道:“味道很好,費心了。”
“合胃口就好。”孫倩笑著擺擺手:“寧寧懷著孕不能喝酒,我就不敬你們了,你們慢用。”
說罷轉身要走,不想卻猛地撞上了端著托盤過來的服務員。
“哎呦!”
她一聲驚呼,紅酒灑了滿身,深紫色的酒漬在米白色禮服上暈開,格外刺眼。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攏過來。
沈清寧放下筷子抬頭時,正看見那服務員低著頭,口罩幾乎遮住半張臉,雙手緊緊攥著托盤,聲音發顫:“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沈清寧微微蹙眉,再看那服務員的身形,忽然心里一動。
孫倩卻像是沒聽見道歉,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忽然拔高了聲音:“容海大哥?是你嗎?”
那服務員渾身一僵,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他明明戴了口罩,怎么還是被認出來了?
沈清寧和江云宴都在這兒,若是被戳穿身份,豈不是給他們丟臉?
他連忙把口罩往上扯了扯,甕聲甕氣地說:“傅太太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什么江容海。”
“我怎么會認錯?”孫倩步步緊逼,故意揚聲讓周圍人都聽見,“大家伙瞧瞧,這是不是江家的江容海大哥?”
一句話,便將江容海推到了風口浪尖。
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還有幸災樂禍。
他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只覺得自己像個被人圍觀的猴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沈清寧暗暗咬了咬下唇。
果然,孫倩這是早就布好的局,想用江容海來折辱江家。
她拉著江云宴站起身,快步走到江容海身邊,聲音清亮:“二叔,是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