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妄想!你當傅家是你想進就進,想走就能走的?”
葉明珠的面目瞬間變得扭曲起來,傅凌淵不解的問,“晚月,你才剛生下孩子,怎么突然要和寒川離婚呢?”
仿佛有光怪陸離的色彩,落在他們兩人臉上,江晚月盯著向來善于唱紅白臉的兩人。
“我生孩子的時候,傅寒川在哪?我給他發了無數條信息,給他打了無數電話,全都石沉大海!”
“你給他打那么多電話干什么呀!”葉明珠叫起來,訓斥她的不懂事。
“我們傅家好吃好喝的供著你,讓你在傅氏名下的醫院生孩子,你知道這間VIP病房,一天多少錢嗎?算上照顧你的護士,你一天得在這里花掉一萬塊!”
葉明珠手指窗外,“你看看這里的風景,地段,江晚月,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傅凌淵完全一副和事佬的態度,“晚月,你剛生下孩子,情緒波動大,你先別急著離婚,我會給你安排心理醫生,讓醫生給你進行產后疏導。”
葉明珠冷眼盯著散落一地的離婚協議書,“剛生完孩子就要鬧離婚,你是想借這樣的機會,拿捏我們傅家吧!”
葉明珠打她一巴掌,傅凌淵就給她一顆甜棗:
“晚月,你生下孩子,就是我們傅家的大功臣。寒川在外日理萬機,你在家得做好他的賢內助,他工作忙,你少去打擾他,有什么需求盡管向我們提就好。”
傅凌淵拿出一張黑卡放在床頭柜上,“這段時間來,你辛苦了,這張卡你拿去隨便刷。”
葉明珠譏誚的冷笑出聲,好像江晚月拿出離婚協議書,就是為了得到傅凌淵獎勵她的一張黑卡,如今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她精神狀態不穩定,我們先把歸渡抱走吧。”葉明珠向傅凌淵提議道:
“等醫生給她做了心理健康評估了,我們再考慮要不要把傅家未來的繼承人,給她養育。”
傅凌淵眼底一片森涼,他長著一張溫潤如彌勒佛般和善的國字臉,很多人乍一見他,都會覺得,他與傅寒川并不相似。
但實際上,江晚月覺得傅寒川的眉眼完全遺傳了傅凌淵,當傅凌淵眼底的情緒完全冷下來的時候,佛怒金剛,手腕雷霆。
傅凌越沒說話,只輕輕嘆息一聲,等于默認了葉明珠的提議。
江晚月站在原地,玻璃質感的眼眸猶如黑洞,黑森森的,好似一點陽光都無法照射進去。
葉明珠把她生下來的男嬰抱走了,看都沒看江晚月一眼。
在她走出房門的時候,她就向傅凌淵抱怨,“上不了臺面的東西!生了孩子就想拿捏我們了,你居然還給她黑卡,你就不怕把她的胃口喂大了?”
葉明珠的聲音漸行漸遠,至于傅凌淵是怎么回應她的,江晚月已經聽不清了。
她拿出手機,想最后再給傅寒川打一次電話。
江晚月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的“老公”兩個字,眼淚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按下撥打按鍵,在漫長的等待中,黑暗降臨,淹沒了她的視線。
手機從她手中滑落,她像根枯朽的木頭似的,摔在地上,倒在那一張張離婚協議書上,腹部刀口撕裂的血跡,從衣服里,一點的滲透出來。
嬰兒床上,女嬰的哭聲震天響,回蕩在空曠的病房里。
*
第二天,病房里:
江晚月躺在病床上,心理醫生在給她做產后心理狀態評估。
“經過我們的評估,江小姐,你患上了產后抑郁癥,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傅家已經安排了近三十人的醫療團隊,幫助你度過抑郁期。”
江晚月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夜。
醫生說,她是產后低血糖犯了。
“我暈倒的事,我老公知道嗎?”江晚月的聲音響起。
“葉夫人希望,您的事別讓傅總感到煩憂。”
醫生說的還是含蓄了,葉明珠的原話是,不要把江晚月的具體情況告訴傅寒川,免得給傅寒川添堵。
而江晚月已經在醫院里住了這么多天了,醫生也未見過傅寒川的身影。
躺在嬰兒床里的女嬰忽然哼哼唧唧起來。
江晚月心頭一動,“她的聲音怎么啞了?”
醫生就道,“您暈倒的時候,孩子一直在哭。”
“讓我抱一下那一個孩子吧。”江晚月出聲,即便她看得到分離的未來,她也無法戰勝身體的本能反應。
醫生把小小的嬰兒襁褓,放在江晚月的臂彎下,她低頭,看到嬰兒皺巴巴的小臉。
頃刻間,心頭的情緒泛濫成災。
她知道一旦觸碰了自己生下來的孩子,她就沒法再將其割舍了!
可傅家絕不會允許她把兩個孩子帶走的。
*
下午的時候,江晚月推開重癥病房的房門,傅凌越的助理坐在里頭,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他一夜未合眼,下巴和嘴唇上方已生滿青色的胡茬。
助理見到江晚月進來,他已無力和江晚月打招呼了。
江晚月來到病床前。
傅凌越已經醒過來了,他的半張臉被氧氣面罩所覆蓋,助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正在和傅凌越說著什么。
病床的床頭柜上,擺放著電腦和五六個文件夾堆成的小山。
傅凌越醒過來后,助理就給江晚月發了短信,告訴她在幾點的時候,可以來病房看望傅凌越。
剛才江晚月走過來,正好看到幾名官員,從傅凌越的病房里走出來。
在傅凌越的病房外,還有十幾名警衛在駐守著。
男人清明的視線落在江晚月身上,江晚月的雙腳像被灌了鉛似的,她向傅凌越走去的每一步,都變得艱難。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傅凌越。
在她的記憶里,傅凌越高大而威嚴,這個男人讓她知道,一個成熟的男性,能有多完美。
他如高山般屹立在她面前,為她遮風擋雨,助力她的成長,又是江晚月想要竭盡全力,想要去追逐與超越的目標。
而今傅凌越躺在病床上,肌膚蒼白如紙,像座冰雕的人,好像太陽一曬,就會化作水,讓人怎么都無法把他留住。
他回過頭,看了助理一眼。
助理上前,摘下傅凌越臉上的氧氣面罩。
“聽說你生了一對龍鳳胎,這是我給兩位侄孫準備的見面禮。”
傅凌越的嗓音比平時低沉,他開口說話,就要耗費全身的力氣,可他又不愿被人看出來,他如同強弩之末。
助理走上前,將一件長方形的紅木盒遞給江晚月。
江晚月接過紅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對長命鎖。
她眼睛發熱,哽咽出聲,“謝謝老師。”
“早點回去休息吧。”傅凌越神情懨懨,明顯沒有想把自己的身體狀況告訴江晚月。
江晚月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她發現,男人的指甲縫里滿是血污。
以傅凌越現在的身體情況,他沒法洗澡,醫院肯定會給他安排護工,可像他這么高傲的人,估計也要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才能去適應護工觸碰他的身體。
江晚月起身,就去洗手間里打了一盆水。
她把水盆放在床頭柜上,將浸濕的棉柔巾擰干,她托起傅凌越的一只手,用濕潤的棉柔巾,給傅凌越擦手。
傅凌越瞪圓了眼睛,他的大腦里發出縮回手的指令,可他的手臂根本不聽他的使喚。
躺在床上的他,只能看著江晚月低著頭給他擦手。
“讓我來吧。”助理慌忙起身,開口道。
在助理眼里,傅凌越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他根本沒去在意傅凌越身上有多臟。
江晚月只道,“幫我拿點棉花和牙簽來。”
助理看了傅凌越一眼,便去給江晚月提供,她所需要的用品。
她撕了點棉花,把薄棉纏在牙簽上,仔細清理傅凌越指甲縫里凝固的血塊。
期間她全程沒去看傅凌越,也不在乎傅凌越是否愿意被她觸碰自己的手。
把他的十根手指都清理干凈后,江晚月抬起頭,視線落在男人的頭發上。
她對助理說,“再給我一把剪刀吧。”
江晚月拿著剪刀,修剪傅凌越腦袋上打結的頭發。
“你現在還不能洗澡,等一下我幫你擦一擦頭發吧。”
她強忍著沒說,傅凌越的頭發都臭了。
“謝謝。”虛弱的男聲落入江晚月耳朵里,令她不禁動容。
她又聽傅凌越開口道,“你生孩子的那天,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傅凌越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等待她向他開口,說想和傅寒川離婚。
江晚月放下剪刀,她搖了搖頭,“沒什么事,就是有點害怕,寒川不在,我在京城也沒有多少親朋好友,我就……想和老師說說話。”
一層陰影覆蓋在傅凌越的眼睛里。
江晚月對他露出,讓他安心的笑容,“現在,我有自己的孩子了,公公、婆婆他們都來看過我,我很好,老師你也要好好的呀。”
她好似已經把想和傅寒川離婚的念頭壓下了,江晚月用棉柔巾把傅凌越的頭發,也給細細擦拭過去。
她的聲音柔和而溫暖,“以后有什么事,老師不要一個人撐著,也請你能交給我,讓我跟你一起分擔吧。”
傅凌越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許久,最后才道,“……那對長命鎖,你好好收著。”
*
江晚月回到自己的病房,她坐在床上,從木盒里拿出傅凌越給她的長命鎖,她放在手中輕輕搖了搖,就把長命鎖打開,里頭存放著拇指蓋大小的芯片。
江晚月又打開另一個長命鎖,里面也放著一枚芯片。
當天下午,她就離開了醫院,回到傅宅。
只有傅家少部分人知道,傅宅的湖底下存放著上萬臺處理器,傅氏集團內部的數據,就備份在這里。
而這上萬臺處理器,也是傅凌越為她準備的,五年的時間轉眼而過,傅凌越當初給她的那兩枚芯片,已經被她全部破解。
*
江晚月回過神,她從手提包里拿出在響鈴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樓觀雅”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