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廠。
馬書記的頭上纏著紗布，一步步地從大門里走進去。
沿途都是黑壓壓的人群，看到馬書記過來，自動讓開了一條路，此時，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
當馬書記走到辦公樓門口的時候，站在了臺階上，扭頭，看向下面的人。
“同志們，工友們，黃河廠，就和我一樣，看上去已經進入了暮年，隨時都像是要進入墳墓一樣，尤其是，還有人在背后搞小動作，時不時地來上一板磚，恨不得馬上將我送進棺材里。”
下面沒有人說話，馬書記的聲音雖然不高，卻能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但是，我相信，黃河廠還有希望！作為東方重卡的龍頭企業，這些年來，黃河廠積累下來了強大的技術基礎和人才隊伍，只要我們咬緊牙，哪怕被拍了一板磚，也要努力地向前走，我相信，還是能看到光明的！”
“大家看看我就行了，現在不還是好端端地站著嗎？這點困難，還無法讓我低頭，更無法讓我倒下！老馬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要繼續主持黃河廠的改革方案！要帶著黃河廠，闖出一條路來！”
“馬書記，廠里說的闖出一條路來，就是要扔下我們一半的員工嗎？”
“沒錯，我們也為廠里貢獻過青春！”
“廠里不能這么絕情！”
“現在是市場經濟，所有和一線生產無關的，都會被剝離，否則，廠子就會被徹底拖垮，這個大政方針，是不會變的。不過，廠里是不會放著大家不管的！”
馬書記看向下面的人：“我正在從上級申請幾億的安置費用，沒有留在廠里的職工，會得到妥善的安置，同時，來陽集團還會幫忙組織技能培訓，甚至是出國務工，只要有手有腳，就絕對會有工作，甚至收入比之前更好，除了……”
馬書記的臉色嚴肅起來：“除了就是純粹的想要躺在廠子身上喝血的人！這種人，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是廠子的禍害！在計劃經濟時代，廠子的利潤，就是被這種人喝走的，在市場經濟時代，廠子就是被這種人喝黃的！”
下面，原本還想要反駁的人，瞬間不敢發言了。
他們此時如果再說話，很容易被打，廠子怎么黃的？干活兒的人少，躺著的人多！最近這些天來，這個說法已經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的肯定！
現在，他們再發言，周圍人很容易認出來，他們這些說話的，就是平時在廠子里什么都不干，還領著工資的那群人！
以前可以大言不慚：工資是國家發的，他們是國家養的，又沒有占其他人便宜！現在就不行了，現在，廠子是自負盈虧的，這些躺平的人，就是在喝其他干活人的血！
就在此時，馬書記的眼睛似乎望到了什么，立刻就興奮起來：“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秦總到來！”
馬書記被拍了一板磚，秦川總得到醫院去探望一番，去了之后才知道，馬書記已經出院了，沒回家，直接回了廠子。
對這樣的拼命三郎，秦川也是很敬佩的，只能過來看看。
現在，被這么多人望著，秦川也只能走了過去，和馬書記并排站到了一起。
“過完年，我們來陽集團籌備的來陽技校就會正式開學，這個技校下設十個學院，分別是汽車工程學院、美容美發與形象設計學院、烹飪學院、計算機學院、數控學院、電氣焊學院、工程機械學院、電子競技學院、軌道交通學院和建筑工程學院。”
反正也是要幫助黃河廠的下崗職工實現再就業，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干脆把技校給開辦起來，雖然在東山省有個藍翔，不過，那畢竟是別人的。
馬書記的眼睛睜大了。
原本秦總說幫忙培訓一下下崗職工，沒想到，秦總會有這么大手筆，直接開了個技校！
“這個技校，下設六十多個工種，可以培養初級、中級和高級技工，其中的優秀人才，會直接吸納進入我們來陽集團工作，其他的，也可以推薦給社會其他單位，甚至是推薦到海外，我秦川在這里承諾，只要肯吃苦，就絕對有錢賺！”
一切的前提，都是肯吃苦！
“秦總，進這個學院上學，要花錢嗎？”下面有人開口。
“那是自然，天上哪里能掉餡餅，如果真的掉了，只會有更多躺著的人，不過……馬書記剛剛也說過了，已經和上級申請了一大筆的安置經費，咱們黃河廠的下崗工人要去學習，當然由廠子給買單！”
下面是短暫的沉默，然后有人開口。
“好，那我報名，我要學習美容美發！”
“我要學烹飪，以后開個飯館！”
“我想學數控，這個干好了，以后能賺大錢！”
如果只是單純地被下崗，自謀職業，那所有人的內心都會有失落感，現在，來陽集團給了他們新的希望。
1989年，國內就出現了第一個破產的國企，現在已經十年了，到處都有破產的國企，那些工人們全部下崗，涌向社會，尤其是東北三省，更是有很多慘痛的例子。
現在，生產一線之外的工人被剝離，但是照樣有人管，給他們培訓社會技能，幫助他們再次上崗，他們還有什么說的。
除了一小撮就不打算干活，只想躺著的人，其他的，都能接受了！
“好，大家都散了吧，放心，廠子不會不管你們的，現在，咱們需要和秦總討論一下細節！”
眾人散開，秦川被迎進了會議室。
“秦總，多謝您為咱們黃河廠解決后顧之憂！”馬書記很感激。
“馬書記，這個技校，是我剛剛隨口說的……”
噗……馬書記當下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你說啥？
外面那些工人要是知道了，絕對會把咱們撕成碎片，不用加醬油和醋，就能吃了！
“您這幾天，得幫助咱們，在吉南市區里批三百畝地，咱們用一個月的時間，把校舍就蓋起來……”
這機會難得，得弄塊地！
“你們來陽沒地嗎？”
“沒有，來陽那邊的土地，已經被咱們工廠占用得差不多了。而且，那樣距離你們黃河廠太遠，工人們上下班不方便，咱們可沒時間蓋宿舍。”
馬書記咬咬牙：“好，沒問題，正好把咱們黃河廠不用的地方，文化宮，電影院之類的地方賣給你們，還能給廠子籌集一筆資金……”
“可以，最好再加一塊荒地，咱們訓練開挖掘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