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豐曜市三條主干道最中間那一條,朱琳道在市中心彎了幾個彎之后,它的延伸段很快便在靠近豐曜市邊緣的區域變得平直起來,也無縫變更了名字:林蔭道。通往東邊的叫東林蔭道,相對方向的則叫西林蔭道。
東林蔭道一直往東延伸,過了一條河之后便離開豐曜市的市域,進入厚坤市。
相比豐曜市,厚坤市的規模要大得多,光人口就是其幾十倍,有數百萬人,范圍也非常遼闊,幾乎覆蓋了核心P1星表面的一半。
進入厚坤市之后,東林蔭道再次更名為“中央道”,一直通往市中心,并且從市中心貫穿而過,直到終結于另一條河的河岸。
市中心的中央道北邊區域,屬于厚坤市,以及整個核心P1星的核心政務區。在這片區域里,有一幢外形獨特,如同元寶一般的建筑物。
元寶的中心,微微拱起的屋頂上是一個飛行器起降坪,屋頂之下則是一間寬闊而舒適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擺放著一張豪華而充滿質感的辦公桌,正對著辦公桌的,是一排整齊的沙發,沙發與辦公桌之間的空間里還放置著一張玻璃茶幾,茶幾上什么東西都沒有,擦得干干凈凈,透過它可以清晰地看到地板上鋪就的淺棕色地毯。
淺棕色地毯蔓延到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靠近四面的墻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書柜、衣帽架、儲物柜、保險柜和更多的座椅。
這間可供幾十人共同開會的大辦公室里,此刻卻只是面對面坐著兩個人。
一個身材魁梧的老人坐在辦公桌后面那張碩大的黑色老板椅之上,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但眼神依舊犀利。臉上皺紋的存在似乎不是為了證明他的衰老,而是為了反襯他的精力充沛。
遠遠地面對他,坐在茶幾后沙發上的,是一個比他要年輕的女人。但她也已經人到中年,歲月在她那張美麗的臉上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痕跡。她留著一頭卷發,顯得十分干練。
老人此時眉頭微蹙,他剛剛仔細聽完女人的匯報,思考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道:“碳萍,你是說碳嘉對豐曜市的居民動用了私刑?后果嚴重嗎?”
碳萍解釋道:“族長大人,是的,私刑對象叫張楚瑜,是豐曜市本地人,也就是說,當初您將宇宙中那串信號復現并具身化,形成豐曜市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那里了。”
“哦......這樣的原生本地人還是很難得的,沒有弄殘吧?”老人問道。
“沒有,碳嘉只是派人將他麻醉,然后關了一整天的禁閉,最后放他走了。從我們的人跟蹤觀察的結論來看,他沒有喪失生活自理能力,也沒有破相或者受傷。”
“嗯......那就還好,不過,你還是要敲打敲打碳嘉,盡量不要去干這樣的事情,犯不著跟豐曜市的這幫人一般見識,只是一幫戲子和陪侍而已。只不過,他們的外形的確比我們碳族的其他人要更受歡迎。”
“多謝族長大人授權,我這就跟他去講一講。如果您有空,恰好也遇見他,也可以指點指點他?!?/p>
“這都好說,碳萍,我既然派你作為管理整個豐曜市的總督,自然會給你充分授權。從行政職務上來看,你是豐曜市的一把,自然由你說了算,只不過,碳嘉的情況比較特殊,他是我們整個核心P1星的企業家,而且在泛文娛領域有較大的影響力,不說別的,那‘四大歡場’就有幾十家連鎖店,我都......咳咳”
老人剛準備順口說出“我都去過”,但突然意識到這是面對自己的女下屬,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咳了兩聲,硬是過渡過去,接著說道:“所以,他原本非常支持我們對于豐曜市的定位,就是充分發揮它的比較優勢,利用他們原生本地人形象好的先天特點,將其打造成為核心P1星,乃至整個仙女星系領域內的娛樂中心。這也是為何我當初將他們復現出來的時候,選址選在我們厚坤市旁邊,一是方便管理,二也是方便我們光顧......不,視察和調研......”
碳萍有些聽不下去,說道:“族長大人,這些背景我都清楚,要不您看看對我后續有什么更加具體的指示,跟我提點提點?”
老人打了一個哈哈,掩飾住自己的尷尬,說道:“好......跟碳嘉溝通的時候,一方面要敲打,另一方面,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讓他作為企業家產生退意。豐曜市作為我們整個碳族領域的娛樂中心去打造,需要碳嘉這樣的企業家深耕于此,從而逐步聚攏更多的資源過來,泛娛樂產業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哪里人氣高,哪里就能聚集更多的人氣,馬太效應非常明顯。”
碳萍心想:“好吧,最后還是相當于什么都沒說......這個老狐貍,就知道和稀泥。”
但是,她嘴上還是表達了很明確的態度:“明白!”
說完,她便起身告辭,將無比寬敞的辦公室留給了老人。
見碳萍離去,老人稍微等待了幾分鐘,然后撥通了桌上的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十分沙啞頓挫的聲音,仿佛喉嚨里卡著一口痰。
“碳冠族長,好久沒聯系啊,有何指示?”
他的語氣顯然比剛才的碳萍更加肆無忌憚,似乎已經習慣直呼老人的名字。
碳冠倒也不惱,而是心平氣和地說道:“碳嘉啊......剛才碳萍又來我這里告狀了,你在豐曜市干事的時候,不要那么高調,動用私刑是犯法的,你完全犯不著那樣做嘛。”
“碳冠族長,我也是被逼無奈啊......眼下正是我的業務在豐曜市迅速擴張的當口,本來我們盯上了有好幾個很有號召力的大客戶,正準備給她們對接資源,可她們一個一個像是中了邪似的,都只知道去找那個叫張楚瑜的小子吃野食,而且忠誠度還賊高,三番五次復購,反而不愿意來我們的正規場子,還美其名曰‘不要讓中間商賺差價’!我曾經還差人問那個姓張的小子能否加入我們,也被他拒絕了,你說這口氣我能忍嗎?我就不明白了,豐曜市這幫人雖然皮囊比我們好看,但也不至于差距這么大吧?說到這里,族長啊,我得說說你了,當初復現他們的時候,怎么就不知道把他們變丑一點呢?現在好了,長得好看,還不聽使喚?!?/p>
“......”
顯然,電話那頭的碳嘉也是一肚子苦水,恰好遇上碳冠,便一股腦都倒了出來。事實上,如果按照級別,他并不能夠得上與族長直接對話的資格,更遑論采用這種語氣說話,但他們相識于微時,而且碳冠在很長時間都是碳嘉產業的???。即便是現在,在確保安全和絕密的前提下,碳冠依然會讓碳嘉安排一些私人的娛樂。
面對這些,碳冠也沒法說些什么,只能打打哈哈:“反正你稍微注意一點,錢是賺不完的,和諧穩定也很重要,碳萍作為豐曜市總督,你還是要給她一點面子的。”
“哼,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碳萍那個老女人,還老看我不順眼,我都懷疑她是不是也跟那個小白臉有一腿呢!”
“碳嘉啊,這種話不能亂說?!碧脊诘恼Z氣變得嚴肅起來。
“嘿嘿,我嘴欠,我嘴欠......”碳嘉立刻嬉皮笑臉:“不過,族長大人,有機會能不能讓她提拔提拔,干脆安排到厚坤市得了,這可是我們整個仙女星系的首都,比豐曜市級別不知道高多少呢!”
“這不是你要關心的事情。”碳冠沒有再由著碳嘉使性子,而是又鄭重地囑咐了他幾句,便掛掉了電話。
他又沉浸在一片安靜和孤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