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
許姣姣一點不怯場。
她道：“都是爽快人，我也不喜歡繞彎子，既然梁科長迫不及待問了，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她敲了敲她面前的搪瓷缸，嘴角一彎。
“我的交代，就是它。”
敲擊發出的清脆的‘叮鈴啷當’聲，讓印著大紅花的搪瓷缸張牙舞爪地彰顯著它的存在感。
所有人一齊看過來。
一時間，場面一陣安靜。
梁科長一臉黑線，“這算哪門子交代？難不成你是想出口搪瓷缸？那我可得給你潑一盆冷水了。
國家各地好幾家搪瓷廠早有跟外商合作，咱們的這些搪瓷缸你要是打的內銷轉出口的主意，我勸你就別白費功夫了。”
他嗤笑，省總供倉庫里那些賣不出去的搪瓷缸，不是只有許姣姣一個是聰明人。
難道就沒人想過出口嗎？
想過，還不止一回！
但出口不是你想出口就能出口的。
也得有外商看得上你的產品，要么就是有國家分配的出口份額。
不然就是空想主義，白日做大夢！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許部長的調查工作沒到位啊。”
“小年輕做事還是不夠仔細，太過托大。”
“......”
其他領導干部皺眉搖頭。
拉高的期望值突然坍塌，大家心情都不好。
杜書記的臉色不太好看。
說實話，雖然許姣姣一來省里就跳得厲害，從科長鬧到部長的位置，她急功近利的行為很不討人喜歡。
但這年頭，國家百廢待興，真正的人才走哪都受歡迎。
如果許姣姣的能力跟她鬧事的本事一樣大，那大家對她之前的行徑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之，沒能力還跳那么高，就是丑人多作怪。
事實證明，他們高看了這姑娘。
也就是個嘴把式。
許姣姣像是沒看出大家的不以為意。
她一臉驚訝：“哎？我話還沒說完呢啊。”
其他人拉長了臉。
他們壓著火氣心說，說再多又有啥用，搪瓷缸再多也搞不了出口。
你許姣姣三番五次的提及倉庫里的搪瓷缸，除了故意暗諷他們領導班子去年做出了錯誤的決策，還能為啥？
這個許姣姣，膽子著實不小！
不說上面黑著臉的杜書記，就是他們這些人臉都有些掛不住。
......許姣姣，她還真沒這意思。
她哪里知道一幫領導干部這么敏感。
她一向對事不對人，誰惹了她，她才回敬過去。
這不，梁科長撞槍口，許姣姣就沒客氣，她直接回懟了過去。
她不悅道：“這里我插一句，梁科長，不是我要批評你，身為老同志，你思想這么固化可不行。
我一提搪瓷缸，你就潑冷水。
你是不知道咱們倉庫堆積的那些搪瓷缸多浪費資源，還是不想省總供趕緊拿出一筆外匯訂單讓上面領導刮目相看。
全國這么多省，只有咱們東省供銷社今年一筆外匯訂單沒拿得出來。
你喊那么大聲，難道這事光彩嗎？”
梁科長：“.......”
在場其他領導干部：“......”
夠了！
三番四次提及搪瓷缸還不夠，非得撕開人臉皮罵嗎？
許姣姣還不知道她一句話，無差別攻擊了在場所有領導班子成員。
他們仿佛被人‘嘭嘭’兩拳，揍得那叫一個鼻青臉腫。
好在其他領導班子成員是被掃射到的，只要不是被單挑出來罵，他們就當沒聽見了。
而梁科長作為首要攻擊對象，他被氣得臉色漲紅。
“許姣姣！你別擱我這耍嘴皮子，有本事你就拿出外匯訂單，沒本事就安安分分地當你外銷業務科科長去！”
許姣姣哼哼，圖窮匕見了吧。
還是調整部門惹的禍，這些領導一個個別看人五人六的，都見不得她當部長呢。
“那不好意思啊梁科長，還真叫你失望了，省總供倉庫里堆的那些搪瓷缸我能銷掉，鋼廠那些沒人要的廢鐵、廢鋼，我也能給他一并變廢為寶。”
許姣姣冷不丁撂下話來，驚得一眾人傻眼。
聶部長嘶了聲，這小許口氣也太大了。
不是，他們省總供倉庫里那些搪瓷缸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又扯鋼廠干啥？
之前搞運動，大家都是一頭熱，導致了很多鋼鐵質量不達、資源浪費嚴重。
隨著這些問題的凸顯，最近運動逐漸降溫，鋼廠那些廢鋼、廢鐵就成了頭疼的問題。
只是他們省總供自個屁股還沒擦干凈呢，哪有閑心管別人。
小許這話難不成——
杜書記心頭一跳，他沉聲問：“你有把握能把這些搪瓷缸賣出去？”
許姣姣一臉驕矜：“問題不大。”
梁科長一臉不信：“你剛才還說鋼廠的廢鐵、廢鋼......”
“咱們倉庫的搪瓷缸是有不少，但我去看了，數量上還是不夠。都是兄弟單位，既然鋼廠也為那些鐵疙瘩頭疼，咱們就順手幫一把，合作共贏嘛。”
許姣姣說。
那些廢鐵廢鋼做其他精細的機器零部件可能夠嗆，但是用來制作搪瓷缸，那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了。
......
會議結束，一眾領導班子成員紅光滿面地從會議室走出來。
“老夏，我記得你閨女之前跟采購部去下面地市推廣的那個‘瑕疵品專場會’項目，就是許姣姣同志搞出來的吧？這丫頭，有兩把刷子！”
人群里，一個部門領導興高采烈地同旁邊的中年男人說。
夏東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臉上揚起一抹儒雅的笑點頭道。
“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說來，咱們今天是小看了許姣姣這位小同志。”
“是啊是啊。”
他們省總供差點埋沒了一個人才啊。
夏東林搖搖頭，溫聲道：“就是年輕人性子太傲，跟我們家林云一樣，還得磨煉，咱們這些老家伙啊，還不能放心太早。”
部門領導一愣。
老夏這話的意思，是許姣姣同志任外銷業務部部長這事，還得再磨磨？
許姣姣回到簡陋的外銷業務部。
不同于其他部門，至少得有三間辦公室，再不濟，負責人要有個單人間吧？
哪像他們外銷業務部，所有人擠在一間辦公室里。
嘖嘖。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不過許姣姣心里已經給她自已定了個短目標，拿下一間個人辦公室！
這么想著，她拍了拍手，激動地跟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杜書記已經初步認同了咱們的搪瓷缸出口計劃，接下來，外銷業務部將攜手采購部共同完成這次的項目。
采購部負責和搪瓷廠那邊接洽，咱們則聯絡鋼廠，雙軌并行，主打一個高效和精準！”
“哇！”
外銷業務部的人激動地鼓掌歡呼。
梁月英和徐麗麗這兩位女同志甚至眼睛都紅了。
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