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他都二十好幾的小伙子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你就別操心了！”張永泰嘆道。
“我就算不操心，也受不了人家的唾沫星子！”
王桃香郁悶說道：“你們是不知道，自從五子廠子黃了不回來，陽曹村的那些愛嚼舌頭的人，就說五子沒出息，堂堂正正的大學(xué)生，現(xiàn)在卻成逛鬼了！”
“你管他們說啥呢！”
張衛(wèi)東笑道：“我打算把您接到簸箕溝去呢，您以后想聽都聽不到這些閑話了！”
“啥？接我去簸箕溝？不去不去！”
王桃香一愣，馬上搖頭。
“媽，您和爹都牛郎織女多少年了，也該享享清福了...”
張衛(wèi)東笑道：“簸箕溝的條件比家里好多了，您去了就是老太太，想吃啥就吃啥，想干啥就干啥！”
“我不去，我還得種地呢！現(xiàn)在家里就剩我一個了，我要是再走了，地咋辦？”王桃香說道。
“唉呀，您那點(diǎn)地，一年能掙幾個錢？”
張衛(wèi)東苦笑道：“您去簸箕溝，幫我們帶帶娃娃，給我們騰出時間來，一天就把你一年的錢掙出來了！”
“沒錯...”
李英也跟著笑道：“媽，小瑋和小瑜都五歲了，上開幼兒園了，爹天天接送，耽誤不少事呢！
您要是能去簸箕溝幫忙，我和衛(wèi)東就再要一個，說不定還能養(yǎng)個丫頭呢！”
“這...”
王桃香一聽李英想再要個孩子，頓時就動心了，又猶豫道：“那二丫頭和浩浩咋辦？四丫頭和娃娃們咋辦？還有老大一個人帶著雪雪...”
“媽，您老就是操不完的心！”
張學(xué)文笑道：“大哥都三十幾的人了，他的事情，您能操得了心嗎？
二姐的釀皮攤子是沙城縣最有名的，一天掙不少錢，他帶著浩浩在城里上學(xué)，啥都好的呢...
至于四姐和四姐夫，他們家里老人都閑著呢，娃娃們哪里需要您操心？
他們反倒經(jīng)常得來給您幫忙種地呢！您要是去了簸箕溝，他們倒省心了！
以前我放假還能給您幫幾天忙，我要是走了，您一個人種不過去地，還不得天天麻煩四姐和四姐夫？”
“呃...”
王桃香低頭不語。
她年紀(jì)大了，這些年一個人種著全家人的地，力不從心，的確經(jīng)常要聶老四和張春蘭幫忙。
張勝利也說道：“媽，您年歲大了，也到了和爹相互照顧，安享晚年的時候了...
老三和英子那么大的煤礦，事情肯定忙不過來，您去簸箕溝幫他們照看孩子，讓他們騰出身子來再生一個，比您種多少地都強(qiáng)?。 ?/p>
“你也同意我去簸箕溝？合著...你們都商量好了??？”
王桃香看了看張勝利，又看向張永泰。
“是的，我們都商量好了...”
張永泰摸了摸鼻子笑道：“娃娃們說得都對呢！現(xiàn)在家里就剩你一個人了，誰也不放心，四丫頭他們還得跑來跑去地照顧你，也是麻煩...
你到了簸箕溝，就算有個病痛，也能照顧上...
我們就算不能給娃娃們幫忙，也不能成他們的累贅負(fù)擔(dān)啊！”
“唉...不知不覺就老了，操不上娃娃們的心，還成娃娃們的累贅了...”王桃香喟然長嘆道。
“我們孫子外孫都一地了，能不老嗎？”
張永泰笑了笑，也嘆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誰的苦得誰吃，誰的路得誰走，五子剛才說得對，我們管得越多，越是給他們壓力和束縛呢！”
“好吧，既然你們都商量好了，我就跟你們?nèi)ヴせ?，其實，我不是舍不得地，是舍不得這個家??！”
王桃香轉(zhuǎn)頭看了看被煙火熏得黢黑的老屋子，又看向外面早已破敗的雕梁畫棟，依依不舍道：“我們都去了簸箕溝，以后...這個家就沒了啊！”
“有媽的地方就是家，您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們的家嘛！”
張衛(wèi)東笑道：“媽，您放心，我已經(jīng)在簸箕溝蓋了一個別墅，一大院子，上下三層，比我們先人當(dāng)時蓋的這院房子還闊氣！
估計夏天就裝修好了，我們就可以進(jìn)去住了，那里以后就是我們的家，明年一大家人都來簸箕溝過年！”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你再高檔的別墅，也不如我這老院子住著舒服呢！”
王桃香抹著眼淚說道。
“行了，我們老了，不能給娃子們添麻煩，他們咋方便，我們就咋來...”
張永泰又嘆道：“你抓緊收拾東西，初四我們就一搭里去簸箕溝?！?/p>
“那我可得趕緊收拾，把該帶的都帶上！”
王桃香頓時急了，下炕就開始收拾東西，這個也要帶，那個也舍不得，不一會就收拾出了一大堆東西。
“我的媽呀，您這么多東西，我車?yán)镎孟侣?！?/p>
張衛(wèi)東郁悶笑道：“您就收拾些隨身的東西，去了簸箕溝少啥就讓英子給你買！”
“這都是我平常要用的東西，扔下可就糟蹋掉了！”
王桃香撿起這個，放下那個，啥都舍不得。
“英子當(dāng)年一個人提著包就去了簸箕溝，不照樣啥也有了，您怕這些東西糟蹋，就送人吧！”
張衛(wèi)東無奈搖頭。
“這么多東西...咋送人?。窟€有種地的家當(dāng)也都不要了？不行不行！”
王桃香一聽張衛(wèi)東讓她把東西都送人，頭又搖得撥浪鼓似的。
“姨娘，你這一院子家當(dāng)，就提前分給我們吧，反正這些東西，也就只有我們能用得著！”
聶老四笑道：“將來分家財?shù)臅r候，我們再啥也不要了！”
“就是，媽，您就別收拾了，家里的東西都給我們，我們給你保管好就是了，保證一樣也不給你少！”張春蘭也笑道。
“對！這一院子家當(dāng)都給老四他們，將來剛好少一個人分家產(chǎn)！”張衛(wèi)東也開著玩笑。
“好吧...”
王桃香只好扔下了手里的東西。
大年初四，一大家子人分道揚(yáng)鑣。
張永泰兩口子和張衛(wèi)東小兩口，帶著娃娃們?nèi)ヴせ稀?/p>
張勝利和張冬梅帶著娃娃回縣城。
張學(xué)文也背起了行囊，去武涼市打工。
只有張春蘭和聶老四還留守在青湖鄉(xiāng)。
“老四，你明后天就來把倉房里的糧食都拉去，免得被老鼠吃了，家里的貓我?guī)ё吡?..”
“前院后院的樹日子長了給我澆一下，別渴死了...”
“你日子長了來看看，有啥事給我寫信，四丫頭是個不操心的人，你就多給我操個心...”
王桃香絮絮叨叨地給聶老四安頓。
“走吧！人總得斷舍離??！”
張永泰拉著王桃香上了車。
看著破敗陳舊的老院子，一大家人都熱淚盈眶。
王桃香說的其實沒錯，她在，這里就是大家的家。
從今往后，這里就只屬于回憶了。
一陣風(fēng)來，院中的沙棗樹“沙沙”作響，仿佛在給大家告別，也仿佛在訴說著張家大院里百年來的滄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