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玉往院子里瞧了瞧。
這是她師公的院子，直接被英王征用了。
英王和世子兩個，分別多日，自是有好多話要說。
她干爺也進去了，留著她在外頭等著。
“小二，正找你呢，你蹲這干啥？”三鐵尋摸了一圈才找到人。
就見原本大老爺的院子里外站滿了嚴肅筆直的王府親衛，而小二蹲坐一團，緊挨著院墻，不時往里頭探頭探腦。
三鐵分明從那些親衛臉上看出了極力忍耐的模樣。
“大伯找我？”閆玉抬頭問道。
并沒有起身的打算。
三鐵便也硬著頭皮，在離她稍遠的地方蹲下來。
“大老爺和閆戶書說完話啦，沒瞧見你讓我出來尋尋。”
閆玉眼睛一亮，想走，又瞧瞧院里，陷入糾結。
“干爺說等會王爺該是會見我。”
她打算先見王爺，再去見她大伯和師公。
“三鐵哥！”閆玉蛄蛹著靠近，將三鐵擠到墻根底下，背著人小聲道：“你想進王府當親衛不？就是在王爺身邊當差，近身保護他那種！”
“干爺說了，要從咱村子里頭選人進王府，旁的人都得從府兵干起，你不用，你直接就能當親衛，咱這回救下王爺是大功勞，光賞銀不夠，還會賞個前程。”
閆玉臉色鄭重：“不過我想著得提前問問你。”
“啥？親衛？！”三鐵壓低聲音，看了看遠處站得標板溜直那些人。“我……我……能行？”
“自信點三鐵哥，你有啥不行的！”閆玉鼓著腮幫子：“在我看來，你比他們強多了！”
她三鐵哥機靈又好學，有眼力見，會來事，膽子也大，見真章的時候那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眼都不帶眨的，咋就不行，是太行了！
她干爺眼多毒啊，看上了吧，還有她大伯，辣么挑剔的人，村里的小子誰都沒留，咋就留他三鐵哥在身邊。
“別看你讀書晚，真用上幾年功，在關州童生指定沒問題，秀才也不是不能拼一拼。”
閆玉曉得三鐵哥在英王身邊當個親衛更符合自己的利益，可她不是那種自私為己的人。
更愿意將事情攤開來說。
“舉人就難了，多少人一科一科的熬著也考不下來，學識、閱歷、天賦和運氣缺一不可。”
“王爺身邊的親衛，不是啥人都行，得是絕對貼心信任的自己人，咱小安村入籍關州不到一年，要不是發生這么多事，事趕事趕到這了，想進王府不容易。”
“在關州，王爺最大，要是在他身邊當親衛，可能往上沒什么空間，但里頭實惠。”
閆玉說的認真，三鐵聽的也認真。
別看蹲起來就這么一團，小二的腦子他們全村的孩子捏在一塊都不如她。
“月銀、逢年過節的賞銀，免丁免役，往后家里婚喪嫁娶，王府不說都管，也得給些貼補，可謂一人當差，全家沾光。”
閆玉瞅他一眼，心說，三鐵哥要是報告俺沒有媳婦，說不定王府都能給發一個。
“考學啥的我不想。”三鐵有自知之明，他讀書識字學東西都是為了能在閆家大伯身邊站住腳，真耐下心來苦讀，他坐不住。
小安村人都是一個腦子，哪怕他們見得多了經歷得多了，還是那個心思，就跟著閆家人。
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
看看戚家人，現在過得是啥日子。
磚瓦房住著，燒炭的營生紅火，以前當官的人家上趕著結親。
太讓村里人眼紅了！
至于科舉當官……
讓三鐵說實話，沒覺得有啥好，先不說考下來不容易，好艱難考成了，像田大老爺，被派到邊城來官，要不是閆二叔上心照顧著，過的是啥日子，還有那位程老爺，官比田大老爺還大，兒子天天琢磨咋能多掙點錢，村里的康家就更不用說了，官沒當好，一家子都搭進去。
往采石場里扔掛鞭，運氣好能從七品崩到三品……
三鐵還是個少年，世界觀的形成受家里人很大的影響，而他爺奶爹娘叔叔嬸嬸，都是閆家的無腦吹。
跟著閆家走，才有好日子！
三鐵正色道：“閆大伯要是用我，我就哪也不去，要是你們覺得我去當親衛更好，我就去！”
意思很明確，你們說讓我干啥我就干啥！
……
英王笑呵呵的看著底下端端正正行禮的小人。
“你干爺說你想要當將軍，還是大將軍，這本王可賞不了，你換個小的，別那么大！”
閆玉抬頭，眼里像閃著星星：“干爺和我說啦，小二當不了將軍，我已經知道錯啦，不過王爺，我當不了，我爹當成不成？他文考上了秀才頭名，武帶著民團殺北戎，這不就是文武雙全嗎！”
她激動不已：“我爹當上將軍，我就是少將軍，一樣威風！”
“你爹？！”英王真沒想到小二會這么說。
“對對，我爹！”閆玉很是認真的推銷：“我爹可能干了！民團帶的可好了，叔伯們都聽他的話。
他還有志向，老早就說要丟筆從軍保家衛國，他雖身子不壯，可我爹這人可知道變通了，這條道走不通就拐彎，他說打仗打的就是軍備糧草，打的就是有心算無心，還有知己知彼，了解敵人卻不讓敵人了解，可多可多有用的話。”
英王腦中閃過閆懷安的那厚厚的一沓考卷。
其中段落，確實有慷慨激昂之言。
“你爹真說過棄筆從戎的話？”英王不信：“他可是今年生員的頭名！”
閆玉點頭如搗蒜：“真的，就是這個棄筆從戎，我一時沒想起來，爹真說過的，王爺不信，叫我爹來問問就知道啦！”
她的臉上帶著孺慕，聲音脆甜脆甜：“王爺，干爺說您就是小二的長輩，要比孝敬他還孝敬您，爹娘大伯都教我，對長輩不要耍小心思，要坦言要說實話，那小二就和您說說心里話！”
英王心里很美，神情和藹：“你說來我聽聽。”
“我爹，讀書不成的！”她神情鄭重認真。
“要是不拐彎，他鐵定考不上舉人，當不了官！”
“王爺，小二想讓爹當官。”閆玉一字一句，眼眸清澈見底。
“爹當了官，以后王府再有宴請，我和大姐就能往前坐坐，門口風大，桌上的吃食涼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