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舟廷完全沒有想到,傅維生下葬的那一天,許元玖居然過來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站在他面前緩緩地摘下自己的墨鏡,對著他安慰似的笑了笑。
傅舟廷也艱澀地笑了下:“沒想到你能過來。”
“算是送送他吧。”許元玖此刻笑得也有些勉強。
她將墨鏡收回包里,然后看向不遠處忙碌的人群,淡淡道:“其實我也沒那么恨他,只不過這些年我一直沒想明白罷了。”
“那現在呢?”傅舟廷偏了偏頭問她。
“我覺得我還是沒怎么想通這件事。”許元玖笑著沖他挑了挑眉,“不過至少我不會再那這件事來折磨自己。”
雖然話里還存著對傅維生的責怪,但是傅舟廷卻也多少有些欣慰:“阿生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許元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對了,轉讓協議已經交給我助理了,等阿生的事情結束之后,他會替我處理的。”
這轉讓的事情處理完意味著什么,兩個人的心里都心知肚明。
許元玖抿唇笑了笑:“我會吩咐人處理好的,叔叔放心吧。”
“對了,你去看過沈逸舟了嗎?”
本來是要去的。
但是自己去江北之后發生了一大堆的事情,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都是一團亂麻,總不能丟下這些什么都不管就走吧。
她也是打算把事情處理完就去的,結果前天晚上季舒杭那邊突然來電話,說周辰他們帶著沈逸舟回去了。
大概是在江北這邊照顧著不方便,所以帶回海城方便照看。
許元玖也想過要去海城看看他,可是……
她搖搖頭,心里無故泛起酸澀:“本來要去的,但是他回海城了。”
傅舟廷聽言也是一怔,隨后皺了皺眉:“你可以去海城看他。”
“算了,就這樣吧。”
這話里的失落情緒傅舟廷聽出來了。
他嘆了口氣:“這可不是阿生想要看到的結局。”
傅維生對于沈逸舟的態度轉變簡直奇怪。
原本兩個人水火不相容,每次見面都要相互嗆幾句,甚至還背地里使了不少壞。
可是好像從方鶴亭回來之后,傅維生就變了不少。
他不喜歡方鶴亭,還處處撮合自己和沈逸舟。
想來傅舟廷口中他想看到的結局,就是自己跟沈逸舟的結局吧。
可是結局是什么呢?
不管是沈逸舟還是傅維生,他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自己。
在許元玖的心底里,自己就是個罪魁禍首。
她還能怎么去面對沈逸舟呢?
許元玖扯了扯嘴角,不自然地笑笑:“這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傅維生的葬禮結束之后,傅舟廷也便出國了。
許少成的身體自從許仟出事之后每況愈下,后來甚至臥床不起了。
也許是怨恨,許元玖也很少會去看他。
生活似乎恢復了從前的平靜,好像少了什么,卻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時間過得很快,又是一年春節。
許元玖正坐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怔愣地看著窗外的鵝毛大雪。
天氣有些冷了,辦公室里開了暖氣,暖洋洋的倒是讓人昏昏欲睡。
許元玖瞇著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兒的時候,陸年從門外進來了。
“許總!”她的話語聽起來有些著急。
許元玖的眼皮懶懶地抬了一下,看起來完全不在意一般:“怎么了?”
“許總,季醫生那邊來消息,沈堯清醒過來了。”
許元玖原本微瞇的眼睛這才清明了不少,幽幽地看向她:“清醒了?”
“昨天晚上來的消息,已經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了,簡單的動作也能夠完成了。”陸年看起來也有些高興,“想來應該很快就能好了。”
沈堯的事情一直都是沈逸舟心里的掛念,如今沈堯好了,想來沈逸舟也安心些。
她扯了扯嘴角:“沈逸舟那邊知道了嗎?”
“季醫生已經通知過去了。”
“那就好。”許元玖點點頭,后又閉上了雙眼。
看著許元玖這副無動于衷的樣子,陸年有些不太理解:“許總不過去看看嗎?”
許元玖卻只是輕笑著看了她一眼,然后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一系列動作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許總,那件事不是你的錯。”陸年上前了一步,猶豫片刻之后還是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都是沈魄的錯,跟許總沒什么關系。”
固然是沈魄的錯,可是終究也跟自己脫不開關系。
這一年的時間里,許元玖完全沒辦法將自己從這件事情里面完全摘出來。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他。”許元玖的聲音低落極了,“他為了救我,把自己弄成那個樣子,還有以前的那些事情……我終究對不起他。”
她說完,又再次看向落地窗外的銀裝素裹。
就像陸年剛進來的時候那樣,似乎剛剛的那些對話從未發生過一般。
陸年嘆了口氣道:“許總,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什么?”
“許總從前不會退縮的。”陸年柔聲勸著她,“無論沈先生是什么態度,許總總是要見見他才知道不是嗎?”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
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也不會因為不見面就消失,甚至還會因此加劇。
所以要解決問題,見面是必然的。
可是如果要見面的話,許元玖心里又覺得……
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元玖垂眸,許久之后才輕聲道:“你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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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的療養病房。
沈逸舟正扶著沈堯從床上坐起來,然后自己拉了個椅子坐在床邊給他把餐盒整理好。
沈堯一邊看著沈逸舟的動作,一邊問道:“季醫生都跟我說了,沈魄和沈聿卿被繩之以法了是嗎?”
沈逸舟沒直接回答。
他只是故作不高興地看了眼沈堯,道:“你才剛醒他就跟你說這些,他也不怕你累著。”
“也是我想多了解一些,他才跟我說的。”
沈堯急著為季舒杭解釋,隨后又八卦地湊近了些:“聽季醫生說你跟一個女孩子走得很近,是阿秋嗎?”
沈逸舟收拾東西的動作僵住了。
他握著勺子的手緊緊捏了一下,才淡淡道:“爸你就別亂想了,你明知道我一直當阿秋是妹妹的。”
“不是阿秋的話,那是誰?”沈堯低下頭一副仔細思考的模樣,隨后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笑了起來,“看來我生病的這段時間里,你的生活倒是還挺豐富。”
調笑的語氣,沈逸舟覺得自己這是被調侃了。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把東西全收拾好之后又替他掖了掖杯子:“這些事之后再給你講,你剛醒,先休息休息吧。”
沈堯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醒來也沒什么心思睡了。
況且這是關于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他怎么還有心思睡覺呢?
“看你這樣子是有事瞞著我是吧?”沈堯雙手抱在胸前,看起來是鐵了心要從他嘴里挖出來這件事,“果然長大了,跟我也有秘密了。”
不過沈逸舟可不吃他這一套。
他站直身子,沖著他挑了挑眉:“休息吧你就。”
隨后在他玩味的眼神中,拿著飯盒打算去洗,病房的門卻在此刻被推開了。
沈逸舟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看著進來的季舒杭笑了笑:“季醫生過來了。”
季舒杭點頭算是打招呼了,隨后又一臉神秘地說道:“沈總,您看誰來了?”
還沒等沈逸舟去猜來人是誰,就看到許元玖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