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玉佛寺供了一座菩薩金身，還給我們每人請了一個平安符！”鄭曉云笑著說。
“快看看，給你們兩求的是什么字！”四嫂陳依白催促道。
征嶸在眾人的注視下，從姥姥手里接過了一對平安符。
他故意慢條斯理的，大家越是著急，他越是放慢了動作。
最后還是被陳依白搶了過去，三兩下打開了平安符的包裝。
“哈哈，是‘正’和‘欣’字！”
陳依白展開那兩個紅色錦緞質地的平安符給大家看，然后又分別遞給了征嶸和肖筱。
肖筱接過了那枚小小的平安符。
正紅色錦緞上面用金線繡的一個“欣”字，符牌下面還掛著金色的流蘇。
欣，取生機盎然，欣欣向榮之意。
肖筱很喜歡這個字。
“你怎么知道‘正’字是給小嶸的？”
坐在一旁的喬博宇疑惑地問自己的媳婦。
陳依白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個‘正’字當初是爺爺送給征祁和大姐的，意思是從政行商，都要誠實守信，一身正氣。姥姥如今是要把這個字再送給小嶸！”
姥姥只是笑笑不說話，起身招呼大家去餐廳吃飯。
喬倚云走過來，小聲叮囑肖筱和征嶸兩人。
“姥姥請高僧給開過光的，你們兩都隨身帶著！”
肖筱點了點頭，小心的把平安符放進了貼身的口袋里。
她雖然不信這些，但這是老人的祝福，讓她很感動。
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她也是其中之一。
依舊是老宅那張巨大的圓形餐桌，所有人按照輩分和年齡依次坐好。
傭人們陸續上菜，大家杯斛交錯。
雖然離別近在眼前，但此刻一家人還是團團圓圓的，晚宴的氣氛還算輕松。
征祁現在右手的活動力越來越差，已經拿不穩筷子了。
他小心地隱藏著，不敢伸手去夾菜，全靠坐在身旁的鄭曉云幫他。
但最后還是不小心，一雙筷子全部都掉到了地上。
竹木筷子與地板碰撞的聲音并不大，卻意外得刺耳。
席上所有人都聞聲看向他，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
今天，從始至終，一家人都不避諱征祁生病的話題，說話間也都盡量表現得豁達。
但此刻直面真實又殘酷的現實時，所有人都不免感傷，情緒再也掩飾不住。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偌大一個餐廳里，一時之間落針可聞。
征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俯身去撿掉在地上的筷子，被身旁的傭人搶先了一步撿了起來。
不等傭人給征祁換來新的筷子，姥姥就開口吩咐道：“給小祁換個調羹！”
她抬眸掃視眾人，又淺笑著對征祁道：“沒事兒，小祁，用調羹一樣能吃得香香的！”
征祁點了點頭，接過傭人送過來的勺子，顫巍巍舀起了碗里的一只肉丸子，咬了一大口。
這頓飯的后半場，終究還是因為征祁的病情，氣氛變得沉重起來，最后草草結束了。
吃過晚飯，姥姥坐了一小會就回房休息去了。
征嶸和爸爸、大哥一起，在小客廳里聊起了他在鄰省出差的情況。
“姑父，我有個事兒要跟你們說。”
說話的是老五喬彬的媳婦，麒麟科技的CEO單云飛。
她走過來挨著肖筱和鄭曉云坐到沙發上，繼續道：“前兩天我在一個朋友的私人聚會上，遇到了你們公司的馮博士。”
大家都在醫藥行業，平時在各種聚會中遇到也不足為奇，但單云飛特意過來說，事情肯定就不簡單。
征開濟點了點頭，示意單云飛繼續說。
“那天你們公司的執行總裁汪朔也在！”
聽到這里，征家父子三人互相交換了眼神。
汪朔和馮博士？這兩人怎么會走到一起？
馮博士在汪朔之前做過幾天征德的董事會主席，后來因為不堪重任，被汪朔取而代之。
正因為這種微妙的聯系，這兩人平時在公司里，關系很一般。
單云飛繼續道：“他們估計不知道我和你們的關系，席間有很多話都沒有避著我，馮博士正在申請明年的蓋爾克夫獎，合作者好像是凌輝美國總部的一位知名科學家。”
聽到這個消息，征開濟的臉色立即就不好了。
蓋爾克夫獎每年評選一次，在科學領域，是世界最高成就獎之一。
別說最后得獎了，就算能獲得提名都是難得的成就。
馮博士雖然在業內有些成就，但要去評這個國際頂尖大獎還是差得很遠。
但她如果有機會參與國際前沿的科研項目，因為項目獲獎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單云飛看到征開濟的表情，很明顯他是不知情的。
于是，單云飛善意提醒道：“姑父，這么大的事兒，馮博士要是瞞著您，恐怕不大好吧？我是怕她被人利用，對征德不利！”
何止是不大好，是非常嚴重了！
自從征開濟生病之后，征德四個研究院的日常事務主要都是馮博士在管理。
即便經過改制，四個研究院之間是各自獨立的，但馮博士仍舊掌握著征德集團絕大部分研發項目的進度和重要信息。
如果凌輝和汪朔真的要通過這種國際大獎來收買她，對征德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謝謝你，云飛！”鄭曉云感激地看著單云飛。
單云飛這次無意之間聽到的這個消息對征家父子來說太重要了，也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曉云，你說什么呢！這不是應該的嘛！”
單云飛又轉向征嶸道：“小嶸，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就說，咱們是一家人！”
征嶸感激地朝單云飛點頭感謝。
單家的麒麟地產集團這幾年雖然遠不如從前，但單家的幾個小輩都不錯。
小公主單云飛主持的麒麟科技在生物醫藥領域算得上是后起之秀了。
無論如何，以她的身份，今天能說出這樣的話，是讓征嶸無比感動的。
等單云飛走了之后，征嶸才緩緩開口。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汪朔和馮博士合作，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在集團內部很容易混淆視聽！”
比如這次，由馮博士出面來反對征嶸，就比汪朔站出來要有力得多。
現在除了二舅，征嶸在集團可以說是孤立無援。
“沒事，我還在呢！”征開濟開口道。
征嶸沒有出聲，他沒有拒絕爸爸的幫助。
這次如果征開濟再不出面的話，征嶸還真的是無計可施了。
在商業管理上，征嶸有自己的手段。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完全可以憑借股東和征家繼承人的身份壓制住汪朔。
但在專業上，在科學院的管理和研發項目的推進上，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只能想盡一切辦法爭取到馮博士的支持，或者盡快扶持起一個自己的人來。
在這之前，只能是讓征開濟繼續撐著。
征嶸不是沒想過肖筱，但他終究是開不了口。
周末的家庭聚餐之后，喬曼靈就離開了京城，去西北履職去了。
征開濟也很快回到公司，重新開始主持一部分集團的工作。
接下來差不多一個多月的時間，征嶸都是在全國各地出差的路上。
這次他學聰明了，幾乎每天都發微信給肖筱，匯報他的行程。
“老婆，我到云省了！”
“看！這是我們征德的藥材基地，專業吧？震撼吧？”
“今天又喝多了！好想你！”
“我到南省了，今天辦完事之后，就可以穿過海峽去看咱媽了，買什么禮物比較好？”
肖筱看著征嶸發給自己的照片。
在老家那個熟悉的小院子里，征嶸跟在肖青禾后面曬魚干。
肖筱臉上帶著笑，把那張照片看了又看。
她給征嶸回了一條信息。
“你這么忙，還專門跑一趟干什么？”
就這么一來一回，征嶸至少要耽誤兩天時間。
要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時間對于征嶸來說，真的是太寶貴了！
“我早就想來了，想看看你出生的地方！”
征嶸又給她發來了好幾張照片。
是肖筱無比熟悉的大海和海上日落。
在金紅色的夕陽下，征嶸光著腳，踩在肖筱曾經走過的沙灘上。
而在春暉醫院的院區里，剛剛下班的肖筱也正在漫無目的地走著。
銀杏樹的葉子金黃一片，落到地上厚厚一層，像是鋪了一層金子。
走過這一條銀杏大道，就到了春暉醫院的員工宿舍。
六層最右邊的那個房間是留給肖筱的。
她曾經在那里住了七年。
這七年里，肖筱陪著騰非創業，經歷過無數個難眠的夜晚。
走過熟悉的月洞門，肖筱和門口的大爺招手打招呼。
大爺還和往常一樣，不茍言笑，滿臉威嚴。
肖筱沿著小樓的樓梯拾級而上，沿途有年輕的同事跟肖筱打招呼。
“肖主任好！”
“肖主任下班了！”
肖筱一一點頭微笑。
她又走到六層最右邊的那個房門前，從包里找出來一把老舊的黃銅鑰匙，向右擰兩圈，門鎖打開了。
推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空氣久不流通的塵土氣味。
進門就看到廚房，里面的東西都還在原位，就是臺面上積了一層浮灰。
再往里，是客廳，書架上的書都搬走了，空空如也！
陽臺上的綠植也都搬走了。
肖筱坐在書桌旁的一把椅子上，透過陽臺的落地窗看著外面婆娑的樹影。
過了好一會，肖筱拿出手機，給鄭曉云發了一條微信。
“我想好了！”
鄭曉云很快回了信息。
……
又過了好一會，天色漸漸暗了。
肖筱沒有開燈，仍舊是用同一個姿勢坐在黑暗里。
手機屏幕的亮光閃了一下。
肖筱給騰非撥了一個電話。
嘟嘟幾聲之后，聽筒里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肖主任！”
“滕總，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