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安嘉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
臉上的溫文爾雅再也撐不住，眼角擠出譏諷：“陳念，你想套話也不比用這樣的話騙人。你以為我會相信？”
“信不信隨你。胡飛那群人在公社里魚肉鄉里，做了不少惡事。我的和犬舍的郭虎關系不錯，閑著便去犬舍跟他一起陪狗玩。誰知道胡飛那群人來搗亂不說，嘴里還不干不凈的。對方手里還有噴子。我不動手的話，你今天也見不著我。”
彭安嘉還是一臉不相信。
“胡飛他們已經被抓了。很快會有結果。你不是喜歡看報紙，說不定就能在報紙上看到有關胡飛那些人的結果。”
聽到這里，彭安嘉才稍稍側目。
“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是故意做戲騙我？”
陳念直接笑出聲：“彭安嘉，你覺得我們必要在你身上耗費這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有哄騙你的時間，我們完全可以去做其他調查。就算抓不到內部的人，邊緣一些小嘍啰總是可以的。不能傷筋動骨，也能讓那些人這段時間做事縮手縮腳。”
彭安嘉對于陳念前一個問題沒做回答。
他自己就是從部隊出來的。
還是被重點培養過的人。
說實話。
外界老百姓總覺得部隊里的人都是嚴肅的。
可實際上，部隊里的老狐貍一點不少。
會開玩笑的更是不知凡幾。
大家都是活人，哪里需要被當做泥像似的敬著呢？
但陳念后面的話，讓彭安嘉不得不認可。
如果他還在部隊，這會兒也應該和聞狄差不多了。
這項任務要是交到他的手里。
彭安嘉大概率會按照陳念剛才說的去做。
不是恭維陳念。
而是不會浪費時間在一個人身上，多方下手才是上上之策。
“我是主動來找你的。總覺得我們大概是有些共同語言。”陳念知道彭安嘉不相信自己。
她過來，也不是非要讓彭安嘉相信這些。
“胡飛說那些污言穢語的時候，我真的很生氣。我從未想過，自己穿上軍裝，出生入死，想要保護的人里竟然還有這樣的敗類。”
陳念仿佛沒有看見彭安嘉僵硬的表情，自顧自繼續說：“我給了胡飛三次警告。如果他在這三次里選擇停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說實話，對老百姓出手的感覺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彭安嘉到這會兒才冷笑著開口，言語滿身譏諷：“這就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以為你是在主持正義，結果在別人那里，卻是你違反了紀律。去他媽的狗屁紀律。”
“怎么？你沒被處分？”彭安嘉這會兒也沒說信不信陳念說的事情，只嘲弄的看著陳念，仿佛不在意，卻又特別想知道陳念的答案。
“沒有。”陳念攤手，臉上帶著一點驕傲，得意的說：“我只是讓那些人受了皮外傷，然后把他們的褲子和上衣都扒了下來。再讓他們留在原地沒辦法離開，等待著法律的制裁。受傷最重的，也不過是脫臼。”
見彭安嘉嘴唇囁嚅幾下，卻又什么都不說。
陳念笑著繼續道：“他們手里還有武器，我只有兩只手。算是正當防衛。”
彭安嘉聽到這里，也明白了陳念來找自己是想說什么。
不外乎是說自己當初做得過分了。
“陳念，你是走運，才能有這樣的結果。如果遇到緊咬著不放的一家人……”
“那個胡飛的爸爸是公社主任，姐夫是革會主任，家里大大小小的親戚，雖說職位不是特別高，但人數不少。”陳念直接回答，打斷了彭安嘉的話：“你一直覺得自己的遭遇都是別人害的，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
彭安嘉頓了頓，只嘲弄的輕嗤一聲，那眼神，仿佛是在說陳念年輕又是個女孩子，根本不懂。
陳念對這樣的眼神太熟悉了。
露出一個比彭安嘉更嘲弄的笑，說：“其實你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敗。但你就是不承認，所以把全部的過錯都怪在了部隊頭上。覺得是部隊對你的處分太過，這才導致你從一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好青年變成了現在這樣。”
陳念其實一開始也想不明白。
只是剛才聽到了彭安嘉說的那些話。
里面充斥著怨氣。
想要發泄不滿，好似抓住了道理，其實狗屁不通。
紀律在部隊有多重要，只要身處部隊的人都很清楚。
別說部隊。
就是上學的小孩子都要講紀律。
工廠里的工人也要講紀律。
偏偏彭安嘉抓著他自己的事情不放。
“你不要胡說八道。”彭安嘉表情僵硬，好半天才吐出這么一句。
陳念這會兒已經知道了彭安嘉的死穴，當然是猛踹瘸子那條好腿，立刻進攻上去。
“我胡說八道嗎？你知不知道，你如果選擇出手溫和一點，教訓了他們的同時，還可以讓他們收到嚴懲。在他們可以教化的前提下，那群人后續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如果他們無法教化，自然有國法在，他們也逃不過一死。說到底，你把自己凌駕于國法之上，覺得自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陳念起身，覺得今天的刺激已經夠了。
“彭安嘉，你就是個不敢面對自己失敗的可憐蟲。無論你裝的再高深，也掩蓋不住你內心的窩囊。”
陳念的話，像是一顆子彈，正中彭安嘉的眉心。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其實是最清楚不過的。
只是想要找一個理由為自己開脫。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更心安理得。
彭安嘉就是如此。
陳念起身離開，根本不理會身后彭安嘉的大吼。
“這樣行嗎？”帶著陳念過來的施明生顯然在外面有特殊渠道偷聽。
他原本以為陳念是想用相同經歷這樣的心理跟彭安嘉交流，然后讓彭安嘉說到感情深處后情不自禁的交代出來。
沒想到陳念居然是去刺激他的。
“彭安嘉這個人驕傲到可以說是自負了。用懷柔的方式，只會讓他鄙夷。相反，你越說他不好，他反而越不服氣。這樣或許還能有突破。”
陳念也不敢打包票。
但那么多人都沒做到，陳念如果失敗了，也不會讓其他人覺得有多失望。
畢竟，彭安嘉確實是一塊難啃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