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看我一臉困惑，嘿嘿一笑，口氣帶著幾分玩味，“是這樣，這家轟趴館呢！是我和另外兩位大哥一起合伙搞的，我的股份最少，他們倆名下好多業務，其實就是帶著我玩，我既然投資最少，那肯定得多干點兒啊！所以平時轟趴館就我一個人打理，這不快春節了嘛！兩位大哥問我能不能把業績搞起來，我這也是沒辦法。對了，除了傭金寫成30%，坑位費你能多給我寫點不？如果一萬坑位費，給我寫兩萬行不行？也不能太離譜了，要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我被這廝無恥的樣子氣笑了，現在我終于明白他在這家轟趴館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了，別看他表面上是老板，其實還是給別人打工的，這就和我們干銷售似的，明明就是跑業務，但名片上人均經理，其實都是唬人的玩意。

我遲疑地看著他，心里大概明白了，“你有話還是直接說吧！”

吳雙往溫泉邊上一靠，悠然地說道：“我給你們介紹個生意，你們賺錢，我不也得拿點回扣嘛！這個轟趴館我其實就占個小頭，大頭是那兩位大哥，我不得賺點兒啊！”

我心中恍然，但并沒覺得有多驚訝，畢竟這種人多了去了，我早就見怪不怪了。

吳雙說完以后，溫泉里的氣氛格外安靜，我琢磨該怎么拒絕他，吳雙卻以為我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他苦口婆心地勸我：“兄弟，這可是咱們雙方都有收益的好事啊！我呢……把大哥交給我的任務辦了，也還能小賺一點，你們也能賺點獎金，還能給你們公司增加業績，大家何樂而不為呢！這可是個撈錢的機會啊！”

說完，他笑得鬼頭鬼腦的，好像錢已經進了他口袋似的。

我沉默地打量著他，剛才這番話讓我重新認識了他，連帶著他賺錢的人，他都能偷偷在背后捅一刀，更何況我這個毫無利益可言的同學了。

現在他是有求于我，和我稱兄道弟，等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直接踢到一旁，說不定現在他心里正罵我傻X呢！

我故意沉吟了一陣，笑瞇瞇地說道：“你和我說這么直接，你就不怕我給你說出去？”

他歪著頭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一股得意，“你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你不會干這種事，再說了你又沒錄音，就算說出去也沒證據啊！沒證據的事你肯定不會干的。”

我心里恍惚了一下，終于明白這家伙為什么約我們泡溫泉了，我就算想錄音也沒機會，總不能把手機塞褲襠里吧？

我氣笑了，這廝把心思都放在算計別人身上了，我以前一直以為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已經跌入了谷底，可今天我才徹底明白，底線這玩意，別人在錢面前，或許可移動可靈活，但丫根本就沒有。

我對他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可心里卻空前的平靜。

以前我討厭一個人，心里總是忍不住抗拒他的一切，甚至會不顧一切撕破臉，可現在我卻忽然發現，真討厭一個人，他根本不配占用你的情緒。

我波瀾不驚地看著吳雙，笑了笑，“你要是真了解我，就更明白，我不可能同意。”

吳雙愣了一下，對我的態度不太滿意，但仍然壓著情緒說道：“搞完這一票，你們倆每個人分到手，怎么也得有大幾千的收益吧？過年了，誰不想多拿點兒？再說了，有錢不賺，大逆不道啊……”

他一直拿錢對我循循善誘，我冷漠地看著他像個小丑似的表演。

天逐漸沉了下來，吳雙身后是一片黑壓壓的云層，似乎他整個人已經被欲望吞噬了。

我們被生活裹脅著身處漩渦，可又有幾個人能從漩渦里走出來呢？

“一萬坑位費，百分之二十的傭金，這是我作為朋友，能給你的最大優惠了，咱們怎么商量的，合同上就怎么寫。”我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說得斬釘截鐵，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吳雙直勾勾地盯著我，臉色逐漸沉了下去。

金錢就是人性的照妖鏡，它讓我看清了吳雙有多虛偽，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拉扯，說了聲泡完了，我就從溫泉里站了起來，直接去沖涼了。

我換好衣服直接離開了，說實話曾經睡一個宿舍的兄弟，鬧成現在這樣挺沒勁的，但有些人注定了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也許成熟的一個標志就是接受，接受自己的普通，父母子女的普通，接受分道揚鑣和突如其來的變故。

從轟趴館出來，我準備掃輛共享單車輾轉地鐵站，轟趴館這邊禁止摩托車出行，所以今天我就沒騎。

看著一輛輛汽車在公路上穿梭，我低頭看了一眼胯下共享單車，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別人燃油，而我只能燃血了。

這時候，一陣刺耳的鳴笛聲響了起來，我扭頭一看，白詠琪開著車在我旁邊緩緩停下。

她唇角一勾，宛如妖花綻放，“上車吧！我送你。”

我看見她雖然有點犯堵，但眼下形勢不容我自命不凡，我在心里告訴自己，只是上了她的車，又不是床。

我施施然上了她的車，主動拉開后排的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坐定以后，我不經意抬頭一看，白詠琪彎彎的眉眼出現在了中間后視鏡里面。

我和她四目相對了幾秒鐘，她燦爛一笑，緩緩發動汽車。

路上，白詠琪問我：“你今天為什么不答應吳雙啊？其實給他拿回扣也沒什么，又不損害咱們的利益，吃虧的是他那兩個大哥。咱們有錢賺不就好了嘛！”

我笑了一下，“給他吃回扣？你就不怕他回頭告我一個商業賄賂罪。”

白詠琪恍然大悟，“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他應該不能吧？大家都為了賺錢。”

我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提起吳雙，我語氣里忍不住多了些感慨。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特別了解他，但今天我才發現，其實我一點也不了解他，誰知道他會為了賺錢做什么事？算了，還是保持點兒距離吧！”

白詠琪“嗯”了一聲，沉默了幾秒，忽然問我，“那我要是自己接這一單活兒，你沒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