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真皮沙發(fā)上搭著溫母今早沒疊的披肩,茶幾上散落著溫阮留下的布包。
那灰色圍巾的一角露在外面,像根刺,扎得溫瑤眼睛生疼。
她連忙走過去把布包塞進沙發(fā)縫隙,轉身時臉上已堆起恰到好處的委屈,眼眶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
“爸,您可算回來了。”
她撲進溫父懷里,聲音哽咽得幾乎斷成碎片,“您不在家的這些天,家里出了好多事,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溫父剛結束半個月的跨國出差,西裝上還沾著機場的風塵。
他拍著溫瑤的背,鼻尖縈繞著女兒慣用的梔子花香水味,心里的疲憊消了大半。
“怎么了?跟爸說說,是不是你媽又生你氣了?”
“不是媽。”
溫瑤抬起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是姐姐……溫阮她太不懂事了。”
她故意頓了頓,看著溫父皺眉的神情,才繼續(xù)說。
“那天媽為了她的事氣暈過去,醒來想找她好好談談,結果她連夜收拾東西搬去學校住,還說再也不回溫家了。”
“媽去學校找她,她當著好多同學的面頂撞媽,說媽偏袒我,說溫家的大小姐身份她不稀罕……”
她越說越委屈,把溫母在樓梯口的憤怒、自己的“勸阻”都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末了,她攥著溫父的袖口,聲音輕得像羽毛。
“爸,我知道姐姐剛從鄉(xiāng)下回來,可能不習慣咱們家的生活,可她也不能這么傷媽的心啊。媽這幾天吃不下飯,血壓一直不穩(wěn)定,我真的好擔心。”
溫父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常年在外經商,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和家族聲譽。
溫阮作為溫家尋回的親生女兒,當眾說“不稀罕溫家身份”,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他拿起茶幾上的水杯,手指在杯壁上重重敲了敲。
“她真這么說?”
“嗯。”
溫瑤點點頭,眼淚掉得更兇了,“還有學校里的同學,現(xiàn)在都在說咱們家偏心,說姐姐是被溫家拋棄的孩子。”
“爸,您說這要是傳去合作方耳朵里,會不會影響公司的生意啊?”
這句話精準戳中了溫父的軟肋。
他這次回國,最重要的事就是和那個拿到國家科技獎的生物團隊簽約。
對方不僅技術頂尖,還和幾位學術界的泰斗關系密切,溫氏集團能不能在生物醫(yī)藥領域站穩(wěn)腳跟,全看這次合作。
他放下水杯,語氣冷了幾分。
“胡鬧!溫家的臉面都被她丟盡了。”
溫瑤心里暗暗得意,卻還裝著懂事的樣子勸道。
“爸,您別生氣,姐姐可能只是一時糊涂。媽說想辦一場歡慶宴會,把姐姐介紹給親友認識,說不定她看到咱們的誠意,就回心轉意了。”
“宴會?”
溫父嗤笑一聲,“她配嗎?”他靠在沙發(fā)上,手指摩挲著西裝領口的珍珠紐扣。
“想辦宴會可以,先拿出點樣子來。我溫家的女兒,要么有學識,要么有教養(yǎng),她既頂撞長輩,又不顧家族聲譽,憑什么讓我為她辦宴會?”
溫瑤的眼睛亮了一下,連忙順著他的話說:“爸,您說得對。可媽那邊……”
“我去跟你媽說。”
溫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等會兒我親自找她談。”
溫瑤跟著溫父上樓時,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只要溫父出面,這場宴會就絕對辦不成。溫阮想當溫家大小姐?
做夢。
半小時后,溫父坐在客廳的主位上,看著眼圈泛紅的溫母,開門見山。
“我聽說你要給溫阮辦歡慶宴會?”
溫母剛把溫阮的圍巾疊好放進禮盒,聞言抬起頭。
“是,我虧欠她太多,這場宴會是我該給她的。”
“該給她的?”
溫父冷笑一聲,把溫瑤剛才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復述了一遍,末了加重語氣。
“她當著全校同學的面說不稀罕溫家身份,轉頭你就要給她辦宴會,這不是讓別人看咱們溫家的笑話嗎?”
溫母的臉色白了白:“不是這樣的,阮阮她……”
“她什么?”
溫父打斷她,“瑤瑤跟我說,她藏你女兒的課本、涂鴉作業(yè)?我看未必。溫阮剛從鄉(xiāng)下回來,心思敏感點很正常,說不定是她誤會瑤瑤了。”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我知道你想彌補她,但彌補也要有底線。咱們溫家的資源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能浪費在不懂事的人身上。”
溫母攥緊了手里的禮盒,指節(jié)泛白。
“她是我親生女兒,我想給她辦宴會,不是為了面子,是為了讓她知道,我認她這個女兒。”
“認她?”
溫父站起身,走到溫母面前,“那你有沒有想過公司?我馬上要和那個國家級的生物團隊簽約,對方最看重聲譽。”
“要是他們知道咱們家有個‘不稀罕溫家’的女兒,合作還怎么談?”
他伸手按住溫母的肩膀。
“這樣,你讓溫阮好好復習,年底要是能考上清華北大,別說宴會,就是給她買套房子我都愿意。可要是考不上,這宴會就別想了。”
溫母猛地抬起頭。
“你怎么能這么說?阮阮的基礎本來就比城里的孩子差,你讓她半年內考上清北,這根本就是為難她!”
“為難她?”
溫父的聲音也提高了,“我這是為她好!只有考上清北,她才能配得上溫家大小姐的身份,才能讓別人閉嘴!你以為我愿意這么逼她嗎?還不是為了咱們家!”
“為了咱們家,還是為了你的公司?”
溫母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你永遠只想著你的生意,從來沒想過孩子的感受。”
“當年瑤瑤出生,你因為一個合同,連她的滿月酒都沒參加,現(xiàn)在阮阮回來了,你還要用成績來衡量她配不配做你的女兒!”
“我不做生意,你們娘倆能過這么好的日子嗎?”
溫父氣得胸口起伏,“我看你就是被溫阮迷昏了頭!”
“瑤瑤跟了你十八年,懂事又貼心,你怎么就看不到?非要揪著那個剛回來的女兒不放!”
兩人越吵越兇,溫瑤端著剛燉好的燕窩從廚房出來,看到這場景,立刻放下托盤跑過去,一手拉住溫父,一手拉住溫母。
“爸,媽,你們別吵了!都是我的錯,要是我當初沒跟姐姐鬧矛盾,你們就不會這樣了。”
她把燕窩遞到溫母面前,聲音委屈巴巴的:“媽,這是我照著食譜給你燉的,你血壓高,別氣壞了身子。”
“爸也是為了咱們家好,他剛出差回來就為了姐姐的事操心,您就別跟他置氣了。”
溫母看著溫瑤通紅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手背上因為燉燕窩燙出的小紅印,心里突然軟了下來。
是啊,瑤瑤跟著她十八年,從來都是乖巧懂事,就算之前做了那些事,說不定真的是因為害怕被拋棄。
而自己,因為對溫阮的愧疚,是不是太苛責瑤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