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點點頭：“我知道了，虎子叔！！”
老虎再次拍拍我的肩膀：“林子，知其不可而為之的事兒，那不是咱干的，那是圣人干的。圣人吶，五百年才出一個，咱就凡夫俗子一個，沒那資本之前，就別跟圣人學了……”
我點頭：“我懂了虎子叔！”
院子里的車，我瞅一眼就知道是誰的。
其中的一輛破捷達，那個是張軍的。
張軍在我在看來，大抵是我們村兒最危險的一個。
原因無它，他是老光棍一個。
張軍原先曾經有兩個媳婦兒。
其中第一個長的還很是漂亮，當年嫁給張軍的時候，村兒里都說給張老歪白瞎了。
沒錯，他外號叫張老歪！
這貨不但長的丑，而且兩條腿不一邊長。
所以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自然而然被村兒里人稱作張老歪。
一個人的名字可以不代表他這個人，但是外號絕對不會起錯！
至于張老歪的媳婦兒究竟是怎么搞來的，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
那小媳婦兒真好，長的好看不說，且白白凈凈，而且，逢人張嘴笑。
大叔大媽姐姐妹妹嘴邊掛的可是親了……
村兒里人都喜歡這媳婦兒。但是村兒里的村情局那些碎嘴子老太太和中年婦女們卻說，張老歪這媳婦兒啊，張老歪養不住，早晚得跑。
更有甚者還偷偷摸摸說，張老歪媳婦兒外邊咱就有人了，說什么在哪塊哪塊苞米地里，看見過她和爺們出來……
我討厭這幫碎嘴子老太太，竟東家長西家短，敗壞一個人的名譽的本領，那叫個爐火純青，毀你名譽，只在你轉臉之間……
上一秒可能還跟你笑著打招呼，下一秒你轉身還沒脫離她視線呢，你的名譽就已經被她徹底污蔑，給廢了……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這回，這幫老太太，竟然懵對了……
張老歪媳婦兒，真跟人跑了。連兒子都不要了。
五年之后，兩人終于扯了離婚證……
戲劇性的一幕是，張老歪竟然在民政局離婚那塊，直接就撿了一個媳婦兒回來。
那也是個中老年婦女，也有點腿瘸。正好，兩個瘸腿，誰也別嫌棄誰，就過上了……
結果，張老歪這人太懶。
把家里的兩晌地，直接包了出去。
兩晌地能包出去兩萬多塊錢，可是他還有一個兒子上學。
這個日子，就不用說了，已經不是捉襟見肘了，而是常年性處于缺錢狀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這樣的半路夫妻，誰愿意一年一年過這個看不著錢的日子。
所以，兩年還是三年我是記不清了，那個瘸子媳婦，也走了……
而這個時候，張老歪的兒子也早早輟學，連高中都沒上，十六七歲，就去當汽修學徒。
張老歪至此一個人獨守空房，成了慶泰村響當當的一枚鐵光棍。
兒子輟學，仗著家里還有兩晌地，一年兩萬多塊錢，居然也能過的去，躺平躺的很是滋潤。
他算是我麻將館的一個常客。四零麻將總打！
八零的略微有點大，不打！
幾年之后，他兒子出頭徒，搞個個對象，然后花一萬多塊錢，買了臺二手車，沒啥機會開，平時就放在家里。
張老歪來我這打麻將，也是開的電驢子。
如此，張老歪的日子，也算過的下去，還他媽挺爽，雖然離了兩次婚，但是也不算太慘。
他要是憋的狠了，就坐門口跑白山的客車，去白城呆一宿。
村兒里人都知道，張老歪一去白山，那肯定又去打井鑿眼子去了……
大伙都哈哈一樂，都理解這個事，這算個啥事兒呀？
誰他媽規定的？
光棍就得干靠，活活憋死才是道德……
如果這樣才是道德，那這道德標準去給鬼講吧，我們是人，不適合這鬼道德標準……
張老歪的日子一直可謂風平浪靜。雖然說家里沒個女人，看著不太像個家，但是不管咋說，張老歪憑著這一年兩萬多塊錢兒，活的也還他媽的挺爽……
一點不夸張的說，張老歪一年的吃喝，基本不咋用花錢。
平時給村里幫個工，干點活兒，村里人都記著。
都知道他不種地，所以上了秋，打稻子的時候，下大米，都是直接一袋一袋送給他。
該說不說，村兒里人情味還是挺濃的，另外，都對他光棍的身份，多少都有點可憐的意思。
所以，都不用他張嘴，關系較好的親鄰，打米的時候直接給一袋兩袋的，實屬平常。
一年大米不愁吃，他還有園子，六分六的園子。
菜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所以，一年兩萬多，就是零花！
不亂花的情況下，日子相當滋潤。
他其實也一直滋潤著這么多年！
有時候我都挺羨慕他這來去自如，隨心所欲的生活的……
躺平這塊，張老歪修煉的內功極高，著實在惹人羨。
事實證明，人家兒子沒上大學不說，連高中也沒上，也整了個活干，也有了女朋友，整挺好……
我以為，張老歪如此平凡幸福安逸的生活，雖然有那么一點點殘缺，但是，這么安逸的活一輩子，倒也未必不是一樁美事。
但是……
凡是就怕但是。
但是，我今天，在院子里，看到了張老歪兒子買的那輛車，出現在了西院。
他兒子常年修車，基本不開。
張老歪若是沒事，也不開。
但是今天，這輛二手轎車，囂張的出現在了它本不該出現的地方，我的院子……
張老歪這兩晌多地，應該到手的是二十三四萬的樣子！
這一年兩能得兩萬三四，是好事兒。
但是對于很多人來說，把十年的兩萬三四，一下子全都集中在手機里，這可能未必是什么好事兒……
是人皆有貪嗔癡，二十三四萬不多，但是不少。
至少，可以不少到，足以叫那些心智尚且不是很完善的人，心態有所轉變，心態膨脹了……
這是人性！
人性，不以人的意志發生改變。
張老歪從麻將館拐到我的西院場子，這不是玩牌，他這是在玩火……
而且，我放眼看去……
院子里的車，并不止張老歪這一個相親，而是有足足六七輛車。
而且，還有一個幾乎可以篤定的可能性，那就是，誰敢說，這一輛車里，就坐一個人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