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權貴，無論先前是何種姿態，此刻竟如提線木偶般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動作整齊劃一，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敬畏。
目光也聚焦在中年婦女身上，平日里或威嚴、或精明、或傲慢的面孔，此刻只剩下一種情緒：
恭順。
緊接著，一聲整齊而低沉，卻透著無比尊崇的問候，在大廳中回蕩開來：
“老夫人！”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江羽的耳畔，也徹底解開了他心中的謎團與震撼。
果然是她！
也只有傳說中組織的老夫人，才能讓這些權貴震顫。
江羽的心猛地一沉，瞳孔不自覺地收縮。
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交手，自己竟然全無招架之力，仿佛孩童面對巨人，那股沛然莫御、精純霸道到極致的力量，原來并非幻覺。
此刻，答案揭曉！
來人果然是那個只存在于組織最高層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被尊為定海神針的“老夫人”！
她是這個龐大地下帝國毋庸置疑的至尊，是規則本身，是力量的終極象征。
難怪自己竟然不是她的對手。
江羽暗自咬牙，指尖微微發涼，自己引以為傲的實力，在對方面前竟顯得如此蒼白。
然而，更讓江羽心生疑竇的是老夫人的狀態。
定睛看去，這位傳說中的至尊此刻的模樣，與想象中前呼后擁、威儀萬千的景象相去甚遠。
她身上那件看似質料上乘的衣衫，沾染了些許塵土，袖口甚至有一處不易察覺的撕裂痕跡，發絲也略顯凌亂，呼吸雖已平復，但眉宇間隱約殘留著一絲難以掩去的疲色與……戰意？
這分明是剛剛經歷過劇烈戰斗的痕跡。
而且，今日是林梟與簡奇緣大婚之日，如此重要的場合，老夫人既然收林梟為孫，視若至親，按常理絕無缺席之理。
但今天直到這最關鍵、最混亂的時刻，她才匆匆現身？
無數疑問如同藤蔓般纏繞上江羽的心頭，讓他對這突如其來的局面更添了幾分警惕。
另一邊，方才還在楊帆拳腳下狼狽不堪、鼻青臉腫的林梟，此刻見到老夫人的身影，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直強撐著的體面與偽裝瞬間崩潰，巨大的委屈、恐懼和對江羽的怨恨如火山般噴發。
林梟竟全然不顧在場眾多賓客的目光，像個受了天大欺負的孩子，“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涕淚橫流，聲音嘶啞，指著江羽哭喊道：
“奶奶！奶奶您可算來了！您剛才到底去哪兒了啊？孫兒……孫兒今天差點就被人打死了！您看看我這臉，看看我這身上……
“這婚禮，全讓這個叫江羽的王八蛋給攪黃了！他搶我媳婦，還把我打成這樣……
“奶奶，您一定要給孫兒做主啊！我要他死！我要把他碎尸萬段，讓他不得好死！”
哭聲凄厲，在寂靜的大廳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不快的煽動力。
老夫人快步走到林梟身邊，渾濁卻銳利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作偽的心痛。
她伸出略顯粗糙卻穩定的手，輕輕為林梟拭去臉上的淚水和血污，動作異常溫柔，與她那迫人的氣勢形成鮮明對比。
她點了點頭，聲音不大，卻帶著鋼鐵般的決心，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好，好，我的乖孫子，不哭了。奶奶在這兒，誰也欺負不了你。把你打成這樣的人，奶奶一定不會放過。血債，必須血償！”
她輕輕拍了拍林梟的肩膀，語氣轉為一種令人膽寒的平靜：
“孫子，你就好好看著。看奶奶怎么給你討回這個公道，怎么讓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說完，老夫人緩緩轉過身。
一瞬間，老夫人身上所有的溫和與慈愛盡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淵渟岳峙般的壓迫感。
她的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冰的利劍，穿越人群，牢牢鎖定在江羽身上。
里面沒有暴怒，沒有叫囂，只有一種俯瞰螻蟻般的冷漠，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殺意。
江羽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和紛亂的思緒。
盡管心中警鈴大作，但多年歷練養成的傲骨，讓他在面對這傳說級的人物時，也不愿輸了氣勢。
他仔細打量著老夫人，除了那深不可測的力量感，以及略顯年輕的容貌與“老夫人”稱謂形成的反差外，眼前這位女子看起來確實“平常”。
沒有前呼后擁的隨從，沒有彰顯身份的華服珠寶，甚至顯得有些風塵仆仆。
這份“平常”，在此情此景下，反而透著一股極致的危險和自信。
江羽緩緩站直身體，盡管周身疼痛，但脊梁挺得筆直，他迎著老夫人懾人的目光，冷冷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
“你，就是這組織的最高掌權者？傳說中的‘老夫人’？
“看起來，似乎……也不過如此。”
老夫人沒有立刻動怒，甚至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她只是用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上下仔細掃視了江羽兩遍，像是評估一件物品，又像是在確認什么。
片刻，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直，卻帶著無形的重量：
“你，叫江羽？
“就是你想搶走我未來的孫媳婦？”
江羽毫不避諱地點頭，朗聲道：
“不錯，是我。老太太，有何指教？”
“指教？”
老夫人眼中寒光暴漲，那平靜的面具終于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底下洶涌的殺機：
“敢動我孫子，傷我至親，今日，你唯有以死謝罪！”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但一股無形無質、卻沉重如山的恐怖力量，已從老夫人佝僂的軀體內悄然升騰。
這股力量并非蠻橫地爆發，而是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緩緩舒展身軀，帶著冰冷、粘稠的質感，彌漫開來。
最終如同看不見的潮水，向著江羽所在的方向，層層壓迫過去。
空氣仿佛瞬間變得凝固，光線都似乎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