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鸞默默抬眼，看了一眼上方的昭武帝，卻見對方冷著一張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繼續說道：“自然，這些臣婦只是在圣上面前提個建議罷了，并非正確，圣上若是覺得不對，大可以將臣婦所說的這些，當做一個屁放了就是。”
一旁的江公公本就膽戰心驚，一聽見這話，更是嚇得六神無主。
這桑鸞怎么說話這么粗俗！
雖然聽著確實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這話也太糙了一點。
昭武帝眸中綻放出異樣的光芒，他一臉好奇地看著桑鸞，“不不不，你說得對，朕很認同，但你口中所說的改名字，要改成什么名字才好？”
桑鸞想也沒想地直接脫口而出，“國子監。”
“國子監？”昭武帝反復重復著這幾個字，“聽起來倒是有點意思。”
一旁的孟柚寧微微低垂著腦袋，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淺笑。
看來，她方才的眼神，鸞兒已經體會到了。
桑鸞：“當然除了方才所說的從八品以下的官員，以及平民當中的優秀子弟之外，有些若是想要進入國子監，便需要拿大量的銀錢才行，不過這一點，怕是需要圣上從中幫一點小忙。”
她的右手緩緩抬起，大拇指和食指相互交替在一起，在昭武帝眼前輕輕揉搓著。
“果真？”
桑鸞點了點頭，“臣婦不敢欺瞞圣上。”
昭武帝猛地拍了下桌子，神情間很是欣喜，“好呀，好，既然你說得如此頭頭是道，那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
低垂著腦袋的桑鸞聽此，面上不由自主地綻放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桑鸞，朕就給你這個權利，就讓湯錦程從旁協助你，若是在此過程中有什么困難，完全可以找他，還有世子妃，也可以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幫忙，最遲一月后，朕要看到你口中所說的雛形！”昭武帝直接下了命令。
湯錦程，是吏部尚書。
她默了一瞬，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支支吾吾的，“可是……臣婦一不是朝中之人，二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怕是不會令眾人信服……”
昭武帝直接大手一揮，“誰說你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朕信任你，這就夠了。”
“總之，若是一個月后，你當真完成了，朕自然會論功行賞，可你若是完不成，朕可不會管你是誰的女兒，誰的夫人。”昭武帝話語中透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
這話，在場的幾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桑鸞勾唇一笑，“是！臣婦一定竭盡全力辦好此事，絕不會讓圣上失望。”
她略微抬眸，有些試探性地問道：“圣上，那女子學堂……”
說著，她不動聲色地注意著昭武帝神情的變化。
昭武帝很是隨和地擺了擺手，面上總算是緩和了一些，“就按照你方才所說的去做吧，朕只看結果，你記住，最終的目的，只要能夠讓國庫充盈起來便好。”
桑鸞心下一喜。
她眼瞼微垂，迅速將眸中的思緒遮擋得嚴嚴實實。
下一刻，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是！”
昭武帝朝著桑鸞揮了揮手，語氣隨意，“行了，不要讓朕失望，你先出去，圣旨很快就會下來，到時你和湯錦城先認一認人，明日就開始著手此事吧。”
桑鸞低垂著眉眼，點頭應是。
旋即，朝著昭武帝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徑直往后退了兩步。
下一瞬，猛然轉身，不帶停留地緩步向前。
孟柚寧順勢開口，“若是無其他事，那……”
昭武帝哎了一聲，“你先等一等，朕還有事情要和你單獨說一說。”
孟柚寧眸中迅速閃過一抹疑惑，只是剛伸出的一只腳，到底是默默收了回來。
*
“大人，圣上正在御書，并未傳召大人，這里真的不能進，大人若是有事，大可換一個時辰再來。”
大殿外的侍衛一臉為難的看著眼前的人。
說來也怪，首輔大人向來是循規蹈矩，不會過于為難他們。
今日怎的和往常一反常態？
封珩之眉眼間已經隱隱染上了一抹怒氣，他輕描淡寫地掃了眼前的侍衛一眼，冷聲開口，“我再說一遍，讓開。”
侍衛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右手默默地握在了刀柄之上。
封珩之冷哼了一聲，“怎么？你們還想對我動手？”
他眉眼微挑，眉眼間更是不耐，“我只說最后一遍，讓還是不讓？”
侍衛只將手中的刀柄握得越來越緊，終究沒敢拔出來。
面上的為難也更加明顯。
封珩之很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眼神一冷，正準備抬手間，卻突然聽見一道耳熟的聲音。
“夫君？”
桑鸞略帶疑惑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封珩之神情一頓，下意識轉身，在看見眼前那道身影的時候，眉眼間的不耐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迅速上前，直到走至桑鸞身邊時，這才堪堪停住了腳步。
他壓低了聲音，疑惑問道：“圣上沒有為難你吧？”
桑鸞一臉莫名其妙，攤開雙手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沒有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封珩之視線猛然落在桑鸞的身上，見她似乎確實并沒有哪里受傷，方才一直提著的一顆心，這才緩緩的落了下來。
“往后若是再發生這種突然的事，一定第一時間先來找我。”封珩之柔聲開口。
桑鸞輕點了點頭，“好。”
下一刻，她又轉過身，看向御書房的方向。
圣上將寧寧單獨留下來是為了什么？
直到確認眼前的人安然無恙之后，封珩之這才緩聲開口，“圣上找你是為了學堂之事？”
桑鸞沒忍住瞥了他一眼。
這不是知道原因嗎？
那方才還那么著急的問她做什么？
“是。”桑鸞輕嗯了聲，視線依舊落在御書房門口。
突然，門口瞬間多了一道身影。
她下意識就想上前，然而剛邁出一步，便意識到身后的人還在，只得將腳生硬地收了回去。
封珩之默默看著眼前人兒的一舉一動，嘴角不自覺緩緩上揚。
他第一次覺得對方的動作竟然如此靈動，如此可愛率真。
喜惡似乎都表現在臉上。
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眉心只輕輕一蹙，似乎就讓人想要將她想要的東西都擺在她面前。
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他那雙深邃的瞳孔里，此刻仿佛盛滿了溫柔。
“鸞兒。”封珩之心神一動，下意識脫口而出，“我們一同回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