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上著學，就有那么多人想讓自己當領導。
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一定，但是，人民群眾的力量一定是偉大的。
不知道是誰挑的頭，不到一個月，就把所有向往過好日子的老百姓聯合了起來。
“聽說皖省有個叫小什么村的地方，十八個社員按了血手印，一下子就達到了目的，不如咱們也學學人家，怎么樣？”
“好，既然人家能成，咱們也肯定能成！”
“他們只有十八個，咱們就弄一千個！”
“可以，就一千個，少一個都不行！”
“……”
于是，一封千人簽名的血書出世了，通過郵局，出現在新城一把手張海山的案頭！
好吧，血書是血書，至于是不是人血，那就不一定了。
不管是不是人血，反正把張海山嚇了一跳。
我滴媽喲！
這都什么年代了，你們還用血書這一套，這是不打算讓我老張活了嗎？
千人上血書，可不是開玩笑的，張海山用腳丫子都能想到，一旦事情傳開，勢必造成全國性的大轟動！
自己作為新城的一把手，卻讓治下的百姓上了千人血書，不管原因是什么，不管結果如何，自己倒霉的可能性無限接近百分之兩百！
事情傳開，上級領導肯定頭大。
領導一頭大，就會埋怨自己，誰讓你這個一把手沒有把工作做好，讓千人聯名上血書，你們新城的干部是怎么干工作的！
領導可不管自己和李衛民關系怎么樣，只會處理自己這個導致問題的人。
張海山越琢磨越害怕，干脆不準備捂蓋子了，緊急召開新城領導班子會議，這件事情太大，自己一個人根本招架不住，還是大家一起扛吧！
……
血書在新城一眾領導班子間傳看了一遍，參會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是大家想看張海山的笑話，是全都被震驚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臥泥馬！
這個李衛民真會搞事情，你想當領導就自己說啊，整這一出干什么？
還有張海山這只老狐貍，誰不知道你和李衛民的關系，想讓他當公社主任，你知會我們一聲不就行了嗎，何必用血書來嚇唬我們！
好吧，眾人誤會了，以為血書是張海山和李衛民一起串通好的，是用來推李衛民上位的。
不過，明知道是張海山在搗鬼，一眾領導干部卻沒人說出來。
看破不說破，咱們還是好同志。
官場講究的是斗而不破，很多都要心照不宣，說破就等于是破了規矩，會被所有人排斥。
終于，有張海山派系的人反應了過來：
“主任，既然老百姓聯名想讓李衛民當公社主任，咱們最好不要獨斷專行，要善于傾聽人民的呼聲嘛！”
當了那么多年的新城革委會副主任，現在又是一把手，張海山的支持者絕對不在少數。
既然有第一個人響應，第二個，第三個附和的家伙很快就出現了。
張海山是個聰明人，怎么能不知道是有人誤會。
可惜，誤會也沒辦法，這種事情根本解釋不清。
“各位，我想知道大家的真實想法，有人反對嗎？”
所有人都搖頭。
你特么把千人血書都整出來了，我們跳出來反對，根本就不用你出手，只要把我們反對的事情傳出去，我們就會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能爬上縣領導班子的寶座，誰也不是傻瓜。
別說張海山本來就實力雄厚，就是光桿司令，自己這次也必須同意，堅決不能反對。
當然，用血書這么極端的方式，并不是一點副作用都沒有，相反，副作用還非常大。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真是張海山搞出來的，他這么搞，和破壞官場規矩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用民意的大義壓人，等于是背叛了自己的“階級”。
你今天可以用民意裹挾我們，明天我們也能用民意逼迫你。
大家要是都這么干，以后就啥也別干了，光討好那幫底層的鄉巴佬土包子去球！
說句殘酷一些的話，韭菜是用來收割的，不是供起來當爹的。
有人愿意把老百姓當爹，那是他的事情。
他現在已經死了，而且已經死了好幾年，誰要是還敢跟他學，也想那么干，勢必群起而攻之，讓丫挺的永世不得翻身！
張海山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諱，明知道這樣干不好，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事情傳出去，不管李衛民會當主任，還是被狠狠收拾，反正自己不可能落著好。
“各位，你們可要想好了，李衛民現在還是大學生，人事關系在新原大學，并不在咱們新城，怎么讓他當公社主任？”
張海山既然準備讓大家一起扛，就沒打算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
你們不是同意老百姓地請求嗎，那你們就說說，具體問題應該怎么解決？
一眾班子成員面面相覷，老張這貨真特么不是東西，你搞出來的事情，卻讓我們背鍋，難道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盡管心里腹誹，眾人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主任，按說，以李衛民的資歷，畢業之后，當個公社副主任一點問題都沒有，反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不如先說出去，就說他一畢業就回紅星公社當副主任，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嗯？”
張海山瞄了一眼說話的家伙，這貨平時對自己意見最大，聽說上頭有人，很可能將來要接自己的班。
看似剛才這番話是向著張海山和李衛民說的，其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等于是給老百姓畫大餅，說李衛民畢業之后去紅星公社當副主任，這跟什么都沒說有什么區別？
李衛民本來就是大隊長，進入大學深造之后，回來當個公社副主任綽綽有余，這還不算他的名氣加成。
如果加上他的種種光環，別說一個副主任，就是當公社的正主任，也不算違背組織程序！
這年頭……
請注意這個前綴。
這年頭，老農民當大領導的都有，何況是當一個小小的公社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