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
腦漿子都被砍出來了。
陳寧看到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胡惟庸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還在緊緊盯著他，駭然無比。
下意識地，陳寧就膝行上前，抱著常茂的大腿哭喊求饒。
“饒命！鄭國公饒命啊！”
“小的早就忘了仇恨，只想歸國與家人團聚！”
“求鄭國公高抬貴手，求您高抬貴手啊！”
常茂冷冷地看著陳寧，這個昔日的大明御史中丞。
恰在此時，納哈出突然醒了過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忍不住發出了暢快的大笑。
“哈哈哈……”納哈出狂笑道:“胡惟庸啊胡惟庸，你這條該死的老狗，總算是遭報應了！”
“暢快！真是暢快啊！”
頓了頓，說又看向陳寧。
“還有這個陳寧！”
“明人，只要你殺了他，本王就率眾歸降大明，絕無二話！”
納哈出現在也是徹底擺爛了，要么投降要么去死。
但即便如此，死之前他也要陳寧和胡惟庸這兩個雜碎死無葬身之地！
明軍打不過，這沒什么好恨的。
可是這幾年，納哈出對胡惟庸可謂是敬重有加，哪怕暗中派人監視，但一直奉為座上賓。
誰料這個該死的雜碎，從一開始就是奔著算計自己來的。
換做任何人，都會對胡惟庸恨之入骨！
“殺了他！”
“給本王殺了他！”
聽見納哈出的咆哮，常茂不由嘆了口氣。
“陳大人，一路走好。”
“文和說過，不會牽連子嗣后人，你大可安心地去死。”
說罷，常茂就扔了一把刀在陳寧面前。
陳寧看著眼前的利刃怔怔出神，隨后緩緩撿了起來。
他明明大功告成，明明馬上就可以歸國與家人團聚，甚至重返仕途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現在，這一切全都被李祺這個該死的畜生給斬斷了。
“李文和！”
“你這個該死的毒夫！”
“你不得好死！我陳寧在下面等著你！”
話音一落，陳寧便拔刀自刎，血濺當場。
確認二人都徹底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常茂這才松了口氣。
為什么李祺會舉薦他做這東路軍左副將軍呢？
就是為了此刻。
胡惟庸不死，李祺一直如鯁在喉。
更別提一旦遼東平定，胡惟庸立下大功，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李祺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政敵重新返回朝堂，與其如此，不如提前鏟除后患。
“收斂他們二人尸骨，也算是做做善事。”
常茂淡淡下令道，隨后便押著納哈出走出院落。
其部眾眼見大王已經被明軍生擒，當場就沒有了斗志，齊刷刷地繳械投降。
這場突兀爆發的戰斗，結束得也很快。
納哈出被押進中軍大帳，鄧愈僅僅只是瞟了這個遼東猛虎一眼。
“降還是死？”
“若降，陛下賜侯爵，鐵券丹書，世襲罔替。”
“若不降，本帥即刻命遼東王師直搗黃龍，殺光你所有親眷族人！”
納哈出被解開束縛，沉默良久之后，還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雙手抱拳滿臉悲戚。
“納哈出……愿降！”
形勢比人強！
他已經沒了反抗之力。
明軍打通了遼西故道，又在不斷經營遼南之地，偌大一個遼東乃至遼西，遲早都會是明軍的地盤。
北元，早已失去了與大明博弈的資格啊！
“很好，立刻去收攏你的殘部，聽從馬云調遣分散打亂重組！”
馬云躬身領命，帶著納哈出離去。
然而等他們一走，鄧愈卻突然口中溢血，嚇得常茂大驚失色。
“鄧叔，您……”
“聽好！”鄧愈一把拽住常茂，“我大限已至！”
輕飄飄一句話，卻是讓常茂這個莽漢都淚流滿面。
“接下來由你接掌東路大軍，向西進發掃蕩遼西蠻夷直至大寧！”
“另，我已命葉旺返回遼東，率軍接管納哈出的金山老巢，其家眷妻小在我們手中，所以你不必擔心他們會反叛！”
常茂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鄧愈語速極快，他害怕自己的死會影響這場關乎大明國運的戰局，因此將所有想到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云南那邊不必憂心，估摸著現在也差不多結束了。”
“倒是甘肅那邊有些麻煩，王保保肯定會派兵前去攻打襲擾，牽制傅友德等人。”
大明甘肅這地方，轄境大致包括現今青海省的東北部及甘肅中部地區，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但也很是險峻。
“甘肅者，甘州、肅州也。”
即甘肅是甘州(今張掖)與肅州(今酒泉)的合稱，由于甘肅處于黃河之西，遂亦稱河西。
大明甘肅地區地處西北邊陲，西控西域、北抵蒙古、南御諸番，甘肅邊防安全關乎西北、關中地區甚至明王朝的命運。
正因為甘肅東臨寧夏與陜西，西接青海、西藏與新疆，南臨四川，北靠蒙古，導致甘肅鎮面臨的局勢極其復雜，直面西域諸國、北部蒙古蠻夷和西南烏斯藏三大外邦蠻夷的襲擾。
說實話，這個位于大明九邊最西的西部邊陲，要是鎮將沒有兩把刷子，還真不一定能夠鎮壓得住！
“所以，這場國戰的關鍵點，就在于甘肅軍與李文忠軍！”
“尤其是李文忠的中路軍，他一人獨木難支，估計擋不住那心存死志的王保保！”
“常茂，你要盡快掃蕩遼西，然后趕到大寧，就算是死也要守住大寧，給中路軍留下一條后路！”
鄧愈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常茂狠狠點了點頭。
“鄧帥放心，末將誓死守住大寧！”
聽到這話，鄧愈終于放下心來，臉上也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可惜啊，臨死之前，無子嗣在身側。”
“我家那些小崽子們，還是比較省心的，以后你與文和多多關照提攜一下。”
鄧愈語速越來越慢，銳利的眼神也漸漸變得空洞無神。
“我死后……秘不發喪……送回京師……”
“恨……不能……覆滅……北……元！”
話音一落，鄧愈無力地垂在案桌上面，氣絕身亡。
常茂退后兩步跪倒在地上，忍著悲痛泣不成聲。
“末將恭送鄧帥！”
洪武十一年十月初九日，大明開國名將病逝軍中，帝聞訊大哭，輟朝三日，親迎靈柩祭奠，并追封鄧愈為寧河王，謚號武順，配享太廟。
另有陳寧、胡惟庸二人，于勸降納哈出有功，卻不幸慘死于亂軍之中，帝下旨優撫赦免其罪，子嗣帶俸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