耨丁婉月見孟笙笙主動將羊毛大衣還了回去，忙與營業員說：“同志，麻煩你幫我收好，我回家拿錢去，拿了錢就來買。”
她拉著孟笙笙出了國營商店，何鳳蘭也跟了出來：“親家——”
丁婉月上下打量著穿著粗布衣的何鳳蘭，可算是明白孟笙笙為何不鬧了。
“親家，笙笙她病了嗎？你們帶她看醫生了嗎？要是手頭緊，我攢了點錢……”何鳳蘭一開口，聲音都哽咽了。
“我沒病。”
孟笙笙吸了吸鼻子，與丁婉月打著商量，“你要是不想我媽鬧到家屬院去，就讓我把她打發了。”
丁婉月一點兒都不想跟鄉下人打交道，就這么面對面站著，她都能聞到何鳳蘭身上的土腥味。但是她不看好孟笙笙，她兒子下班回來一定會跟她鬧。
“你大哥的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可是我顧家托人求來的……”
“我知道，我娘家人都在農場，我能跑到哪里去？”
孟笙笙帶著何鳳蘭去了國營飯店，點了兩個菜。
因為不到飯點，國營飯店里沒什么人。
“笙笙，你別怕，咱有病治病，如果顧家不管你，媽管你，媽帶你去治病。”
孟笙笙搖頭，當初她不顧何鳳蘭反對要嫁給顧澤城，何鳳蘭氣急放出了狠話，“你要是嫁給顧澤城那廢人，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
就因為這一句話，孟笙笙四年沒回過家。現在她自食惡果，她怎愿意拖累他們？
“我沒病，我在顧家好好的，顧澤城什么都聽我的，不過有一點兒婆媳矛盾，我想故意訛丁婉月的錢而已。丁婉月要面子，現在一定回家拿了錢去把那件大衣買了下來。”
孟笙笙避重就輕，語氣輕快。
何鳳蘭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女兒，沒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給孟笙笙夾肉吃。
孟笙笙只悶頭吃，幾分鐘后就放下了筷子，“你別只顧著我，你也吃。”
孟笙笙給何鳳蘭的碗堆得高高的，才繼續開口。
“我現在挺好的，顧澤城機遇好也成了不大不小的領導，他的身體遇上了一個好醫生也有了起色，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一個長得像我又像顧澤城，就連名字我也取好了就叫顧知意。”
何鳳蘭緊緊地握著筷子，喉嚨發緊：“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孟笙笙嘴角扯了一個淡笑，“嗯，吃完飯就早點兒回去吧。顧家人不喜歡看到你，當初你以死相逼攔著我不肯讓我嫁給顧澤城，人家都記著仇呢。你們要是想讓我日子過得好一點，就別來找我了。”
兩人在國營飯店門口分別，“我今天出門沒帶錢，我就不送你去車站了。等我生了孩子，我們一家子齊齊整整回一趟農場。”
“好。”
何鳳蘭轉身走了。
孟笙笙癡戀地看著何鳳蘭的背影。下一次再見，不知道是不是陰陽兩隔。
她既已下定了決心與顧家不死不休，就不能將她的娘家人卷進來。
孟笙笙不知道的是，何鳳蘭一轉身，她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她的笙笙都學會說謊了，該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直到看不到何鳳蘭的人影，孟笙笙才回了家。
她剛回家屬院門口，就看到丁婉月和顧澤城母子倆人爭吵著往外走。
“媽，我不是讓你盯著點笙笙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家人都在農場她能跑哪兒去？就算她又去舉報又如何，誰能信她？她可有神經病的病歷的。”
顧澤城先發現了孟笙笙，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笙笙，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你媽沒一起過來？”
“她來干什么？當質子？”
丁婉月看著孟笙笙氣鼓鼓地走了，不樂意了：“阿城，你看看你老婆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了。她今天出門讓我丟了好大一個人，看上了一件一百八的大衣，沒帶錢，還裝瘋讓我掏錢。”
“她可能手頭有點緊。”
“她手頭怎么可能緊，你一個月工資也五六十，她在實驗室里打雜少說也應該有三十幾塊錢。我們又不要你們的孝敬，你們又天天吃食堂，少說也攢下了三四千吧……誒，我還沒有說完，你怎么走了？”
孟笙笙回到家就開始翻東西。
“笙笙，你找什么？我幫你一起找。”
孟笙笙翻箱倒柜：“我的存折，我記得放在這個箱子里的，怎么不見了？”
“好好的，怎么找存折？”
孟笙笙再開口，聲音有些啞：“今天急著出門沒帶錢，沒買上禮物，就連吃飯都是我媽付的。奇怪了，存折我一直放在這個柜子里的呀。”
顧澤城眼神一閃，“早些日子你怕家里進賊，將這些東西換著藏了好幾個地方，會不會藏忘了？”
顧澤城拿出自己這個月剛發的工資，“別著急，過幾天說不定就自己跑出來了。這一百，你先用著。”
孟笙笙沒接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難道真的是她最近針被打得多了，記憶力也不好了？
她得把這幾年存的工資交給娘家人，要是她哪天真的瘋了，這錢也不知道便宜了誰。
“笙笙，你怎么了？你別嚇唬我。”
孟笙笙紅著眼，仰頭看向顧澤城，眼里盡是痛苦。“我媽養我那么大，我卻連吃飯都是讓她掏錢。她回去后，該擔心我是不是過得不好了。”
顧澤城不以為意，嫁進他們顧家哪會過不好日子。
但是孟笙笙能顧念著娘家，也是一件好事，他也不必擔心孟笙笙會逃跑。
“我聽說你弟弟跟人合伙買賣野菌子，這到底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我讓人打聽打聽給他在軍工廠找一份工作？”
孟笙笙搖頭，“我爸在世的時候，就希望我們兄妹三人能讀大學，我已經讀不成了，就想讓小弟去復讀。”
“我找人安排。”
孟笙笙可憐巴巴地揉了揉鼻子，“聽說咱們151縣要全體搬遷了，很多老師都回原籍了，高中里更沒什么好老師，你能不能托人將我小弟也弄到京市，有我大哥管著，我也能放心。”
顧澤城想了想就應了，他發小的媳婦就是京市高中的領導，弄個復讀生不難。
只是，將孟家人都弄出去，他不安心。
“京市的學校，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我得想想辦法。”
孟笙笙壓根就沒想過顧澤城會答應，她的家人，她自己會安頓好，她攢的錢足夠給她小弟買進一個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