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老太太召見,柳長安第一時(shí)間想到的,就是她替換巫蠱之術(shù)的經(jīng)書被發(fā)現(xiàn)了。
萊姨娘動手了?
她掌心微濕,急忙起身,“容翠姐姐,長安失禮要先走了!”
“快去吧,別耽誤了!”容翠趕緊揮手。
柳長安跟著榮喜院的丫鬟離開了。
容翠看著她們的背影,心里莫名覺得不安,思量半晌,去找了劉嬤嬤,把事情一說。
劉嬤嬤驚訝,左思右想,沒敢瞞著,稟報(bào)太子去了。
彼時(shí)。
柳長安踏步走進(jìn)榮喜院正院。
屋里,萊老太太坐在貴妃榻里,柳清如趴在她膝前,嬌美面容沉著,萊姨娘垂著頭兒,看不清表情。
屋子中央,她的養(yǎng)父母跪在那兒。
萊老太太手里拿著本佛經(jīng)。
“奴婢見過老太太,老太太萬福金安。”柳長安斂身,曲膝跪地。
裙擺鋪開。
萊老太太居高臨下看著她,輕輕抬了抬手,示意免禮。
柳長安緩緩起身,后背滲出冷汗來。
“今日召了你爹娘來回話,聊起你來,你娘說你是個(gè)愛讀書的,會念會寫,能書一筆柳體,還跟佛有緣?”萊老太太像是無意,閑談般聊起,“可有此事?”
時(shí)下女子,高門貴婦多有文采,但奴婢下人卻九成九都不認(rèn)字兒,宮女都是如此。
柳長安一個(gè)粗使,略認(rèn)得百十字,就是罕見了,更何況書筆柳體?還要會念佛經(jīng)?
“回老太太的話,是奴婢母親謬贊了,奴婢不過是讀過幾十本經(jīng)書而已。”
柳長安心里狂跳,面上卻沒動聲色,很是沉穩(wěn)。
“嗯,幾十本,倒是不少了,可會消災(zāi)平安經(jīng)?”萊老太太又問。
消災(zāi)平安經(jīng),又叫‘觀音菩薩平安經(jīng)’,‘觀自在菩薩心經(jīng)’。
“奴婢會的。”
“背來聽聽!”
“是!”柳長安柳眉微顫,也沒問什么,裊裊細(xì)語輕言,“……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shí),照見五蘊(yùn)皆空,渡一切苦厄……”
二百多字的心經(jīng),轉(zhuǎn)眼背完。
“那寫來看看!”萊老太太揮手。
容長臉的丫鬟馬上端著筆墨上前。
柳長安提筆書寫,片刻,揮筆成就,容長臉的丫鬟接過遞上去。
萊老太太看著那字,眉眼帶出抹笑意。
她身邊,柳清如嘴角下垂,一臉不滿,萊姨娘猛然抬頭,眼底掩飾不住的惱意,像滔天的巨浪般,陣陣襲來。
“老太太,小女年紀(jì)小,就愛顯擺,做事也不跟家里商量……”柳艾氏虛笑著打圓場。
面上替女兒緩和,心里實(shí)在是忐忑。
不知道女兒的主意能不能成?前次,大小姐生辰宴,女兒還挨了老太太喧罵,如今,如今……
“哈哈哈,青梅,你的女兒真是忠心,我險(xiǎn)些誤會了她!”萊老太太突地笑了起來,抬手招呼柳長安,“好孩子,真是孝順得很,過來讓我瞧瞧。”
“你們也別跪著了,快起身吧。”
她又對柳艾氏說。
“是,老太太!”
柳艾氏聞言,狠狠松了口氣,扶著柳來順起身。
夫妻倆對望一眼,女兒的計(jì)劃成了。
柳長安也默默走到貴妃榻前。
“好孩子,我今兒得了個(gè)信,說是你因著我罵了你,恨我老太婆,要行蠱惑之術(shù)害我,我就讓人查了查……”
萊老太太拍著柳長安的手,感慨道:“我本覺得,這是真的,沒成想到是拿到了個(gè)。”
說罷,她招手。
身后丫鬟用托盤呈上了厚厚的黃紙。
正是柳長安忍著指尖之痛,混著鮮血抄出的‘平安經(jīng)’,她每日不停,夜夜抄到五更。
整整抄了399遍,十萬余字。
柳來順又拿去做舊,讓紙張呈現(xiàn)自然老舊的模樣。
“好孩子,你這是抄了多久啊?”
萊老太太摸著經(jīng)文,感慨不已。
柳長安手心全是冷汗,眼前被淚遮得迷糊。
成了。
巫蠱之事過去了,她的父母不會被賣,旺兒不會死,三喜不用受罪,她也不用去倒夜香。
她,她,她不會家破人亡了。
“從奴婢十來歲開始,也有四、五年了。”柳長安輕聲。
“怎么想起給我抄這個(gè)?”萊老太太好奇。
柳長安就恭敬的道:“老太太怕是忘了,幾年前,奴婢的弟弟夜起驚風(fēng),治了許久都治不好,是老太太賜下偏方,奴婢弟弟才得以活命。”
“奴婢全家,都不知道該怎么感激老太太,只能抄些佛經(jīng),供在佛前,日日夜夜燒香祈禱,求老太太福壽雙全,長命百歲。”
“本來,這事兒從沒打算讓老太太知道的,到跟邀功似的。”
柳長安垂臉兒,做出羞澀模樣。
“做了好事,就該邀功的,怎么不能邀了?”萊老太太大笑,又嘆道:“你弟弟治病的事兒,我都忘了,難為你記得。”
“青梅,你家真是養(yǎng)了個(gè)記恩的好孩子啊!”
“不敢當(dāng)老太太的夸,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绷线B忙推辭。
柳長安不好意思的咬唇,心里暗諷:你自然不記得了,當(dāng)初旺兒驚撅時(shí),是宋氏幫忙請醫(yī)問藥,你諷刺宋氏跟奴仆為伍,隨口說了治畜生的偏方,宋氏派人四處打聽,找來了人用的藥,旺兒才好的。
但萊老太太好大功喜,信佛信因果,耳根子又軟,卻是可以利用的。
“青梅,長安,你們母女倆對我這老婆子一片忠心,默默替我祈福這么多年,我若不賞,到壞了人心。”
“你們想要個(gè)什么?”
萊老太太本來挺厭惡柳長安,覺得她輕狂自大,妖里妖氣。
可如今,這番布置下來,她厭惡之心,不知不覺得消散,反到喜歡起來。
“奴才家不過做了些份內(nèi)之事,不敢討老太太的賞。”柳來順慣例推脫。
萊老太太裝做生氣,“必要賞的,你家這樣忠心的都不賞,不是顯得我老婆子吝嗇?”
柳艾氏連連擺手。
又是幾番推辭。
柳長安緊張的屏著呼吸,見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到了這個(gè)地步,她強(qiáng)掩激動的小聲道:“爹,娘,老太太想賞,咱們一再推辭,到是不美了。”
“到不如……”
“請老太太給個(gè)恩典。”
“什么恩典?”萊老太太好奇的問。
柳長安深深吸氣,顫聲說道:“老太太,奴婢弟弟從小身子弱,伺候在主子身邊怕是不妥,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奴婢父母指著他養(yǎng)老呢,所以,奴婢求老太太開恩,放了他的良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