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咸陽那古舊的街巷之中,秋日的暖陽慵懶地灑落在每一處角落,卻驅(qū)不散程咬金心底那抹濃濃的孤寂。
此刻,他正佇立在天策府的門前,身形微微佝僂,眼神卻緊緊地盯著那有些褪色的“天策”牌匾,仿佛透過這兩個字,便能再次看到往日與陛下并肩作戰(zhàn)、把酒言歡的日子。
“老程,在這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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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的身子猛地一震,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映入眼簾的是李勣那同樣飽經(jīng)滄桑的面龐。
李勣的臉上,皺紋如溝壑般縱橫交錯,可他的眼神,依舊透著精干。
程咬金望著李勣,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了些許,心中那沉甸甸的孤獨感瞬間消散了不少。
“來看看,你呢?”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抬手輕輕地拍了拍李勣的肩膀。
李勣邁著略顯遲緩的步伐,走到程咬金的身旁,也仰頭看向那塊牌匾。他的目光中有淚花閃動。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也是,來看看。”
“最近啊,總是睡不著,一閉眼,那些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的畫面就不停地在眼前晃悠。”
說著,他微微側(cè)過臉,關(guān)切地看著程咬金,“你呢,最近身體怎么樣?”
“我啊,沒什么變化,這身子骨還硬朗著呢,和年輕時一樣,吃得香,睡得著,就是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了,一天比一天少咯。”
程咬金擺了擺手,可那話語里,還是隱隱透露著無奈。
說完,他也看向李勣,“你呢,你的身體怎么樣了?”
李勣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的身體也還行,再扛個幾年,肯定不是什么大問題。”
李勣的話音落下之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此時,周圍安靜極了,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保重身體啊,懋功,你可千萬不能走在我前面咯,不然啊,我這往后的日子,可就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程咬金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真摯的不舍,再次用力地拍了拍李勣的肩膀。
李勣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中帶著幾分往日的爽朗,“知節(jié),你啊,放寬了心,我李勣啊,還有的是福分呢,沒那么容易就走咯。”
笑容漸漸收斂,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微微皺著眉頭,語氣也變得格外鄭重,“知節(jié),我想去邊關(guān)。”
程咬金聽到這話,原本舒展的眉頭瞬間又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驚訝地抬了抬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勣一番,“懋功啊,你都這個年紀了,就別再折騰了。”
“安分點吧,別再想著往外跑了。”
“現(xiàn)在天下太平,早就不打仗了,咱們兩個老家伙,就該在這咸陽城里,平平靜靜地安度晚年。”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搖了搖頭,滿臉都是不贊同的神色,“再說啦,就算真有戰(zhàn)事爆發(fā),你看看你這身子,還能像以前那樣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嗎?”
“你連戰(zhàn)甲都未必穿得動了吧,還打什么仗呀?”
李勣并沒有因為程咬金的質(zhì)疑而退縮,他的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邊關(guān)那遼闊的天地與飄揚的大唐戰(zhàn)旗。
“知節(jié)啊,我是擔心,咱們大唐的后代將領(lǐng),無人能繼承這一身的本事和韜略啊!”
聽到李勣的這番話,程咬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作為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他太清楚李勣的擔憂絕非空穴來風。
他們這些從戰(zhàn)火硝煙中一路走來的人,比誰都明白,將軍和將軍之間有著天壤之別。
就拿他和尉遲敬德來說,他們都是善于在戰(zhàn)場上奮勇沖殺的猛將,可要是讓他們帶領(lǐng)一萬人馬,就會覺得有些吃力,兩千兵力才是他們最為得心應(yīng)手的指揮規(guī)模。
然而,真正的大戰(zhàn),動輒便是數(shù)萬乃至數(shù)十萬兵力的交鋒,需要的是大兵團作戰(zhàn)。指揮十萬人作戰(zhàn),其中所需要的謀略、膽識、統(tǒng)籌能力,與指揮小股兵力作戰(zhàn)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便是將帥之間的巨大差別。
如今的大唐,軍中猛將如云,可真正能夠運籌帷幄、統(tǒng)領(lǐng)大兵團作戰(zhàn)的帥才,卻極為稀缺,這也正是當今陛下日夜憂心的大事。
想到這里,程咬金再次看向李勣,眼中的疑惑漸漸被理解所取代。
他終于明白了,這位老兄弟是打算在自已的暮年,拖著這把不再年輕的身軀奔赴邊關(guān),去尋找一位可堪培養(yǎng)的徒弟,傳承自已一生所學的兵法韜略,為大唐培養(yǎng)出一位能夠獨當一面的帥才,為江山社稷再盡最后一份力。
“想去就去吧,懋功,趁現(xiàn)在,腿腳還利索,還能走得動,就趕緊去和陛下說。”
“我啊,沒你這份大本事,就在這兒安安穩(wěn)穩(wěn)地等著你回來。”
程咬金的手搭在李勣的肩膀,眼神中變得支持了起來。
“你現(xiàn)在不去啊,等以后年紀再大些,想走也走不動了。”
李勣深深地感受到了程咬金話語里那份堅定的支持,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也微微泛紅,“好。”
“我來,也就是想要和你說一聲,這次去邊關(guān),山高路遠,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李勣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淡淡的惆悵,“你啊,年紀也大了,一定要保重好身體,等我回來。”
“好,我就在這里等著你,今年的元日,還在這里過嗎?”程咬金目光殷切地看著李勣,開口問道。
“不了,我怕時間來不及,我缺時間啊。”李勣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間有些緊迫,“知節(jié),我們這些人,承蒙陛下厚愛,這大唐江山,是咱們一起打下來的,也得一起守好啊!”
聽到李勣的這番話,程咬金沉默了片刻,心中五味雜陳。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堅定地點了點頭,眼眶也微微濕潤了,“知道啦,出去注意安全,你去上奏折吧,走的時候,我在府里擺上一桌好酒,為你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