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有些疑惑地看著陸卿,不太清楚他是如何早早就斷定鄢國公趙弼有朝一日一定會和他的愛徒駱玉書分道揚鑣,徹底決裂的。
陸卿也看出了她的困惑,于是開口問:“夫人可還記得前段時間白齊宏是如何把他岳丈氣得暴跳如雷的?”
“記得,他把鄢國公好不容易幫他謀來的肥差又親自在圣上面前推掉了?!弊S帱c點頭,說完之后,忽然之間好像有點悟了,“我記得之前陸嶂大婚,你在家里裝病沒有去參加他的婚宴。
之后符文回來說,說鄢國公家中其他人都被他帶過去給陸嶂撐場面,唯獨白齊宏因為工部修渠的事務,被圣上派去了化州。
我那會兒本以為白齊宏是趙弼的女婿,怎么可能愿意做工部侍郎那種苦差事,必定是走個過場,應付了事而已。
不過后來在見過他本人之后,我不得不承認,之前是我的想法太狹隘了,白侍郎與那趙弼絕對不是一丘之貉,他是真心實意愿意在工部去做一些利國利民的事情,并不介意吃苦受累的。
按說,白侍郎也給趙弼做了那么多年的女婿,自家這個女婿是一種什么性子,趙弼應該不會不清楚。
后來白侍郎能夠去圣上面前推掉肥差,或許也說明了他家中的夫人,趙弼的二女兒也并非一心鉆營的人,與白侍郎哪怕不是徹頭徹尾,至少也還算是一條心,愿意尊重自家夫君的志向。
這樣一來,之前幫白侍郎謀肥差的這件事,就多少帶著一點趙弼一廂情愿和自說自話的味兒了!
那這樣一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趙弼是一個任人唯親的性子?
而他的這個‘任人唯親’,也是真的要帶著血親的,最次也要是扎扎實實的殷勤,一旦是他至親之人,他不光會不吝惜動用人脈和手腕去幫對方謀求,甚至還會不顧對方自己的意愿,強買強賣一樣的去給對方安排他認為更好的前程?”
“夫人所言極是,趙弼的確是這樣的性子?!标懬湮⑿χ従忺c了點頭。
祝余見狀便徹底明白過來:“那就難怪了!雖說吏部尚書也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員,放眼整個朝堂,那也是大權(quán)在握,讓人必須敬上幾分的角色。
但是駱玉書這么多年來,一直死死巴結(jié)著鄢國公,圖的肯定不是止步于三品,只做到吏部尚書就算了的。
他原本或許是指望著趙弼成事之后,自己也能夠跟著扶搖直上,一步登天。
但是從趙弼極力扶持白齊宏的舉動,或許還有一些咱們這些外人不足以掌握清楚的具體的事情,讓駱玉書終于不得不接受一個現(xiàn)實,那就是趙弼不管將來是否成事,能夠讓他毫無芥蒂毫無防備,全心全意加以扶持托舉的,一定只有趙家的血親和姻親。
至于其他那些仰趙弼鼻息,多年來依附他、巴結(jié)他的所謂門生們,依舊只能是別人吃否,他們跟著喝點湯的角色。
看樣子,駱玉書這次是一看心愿落空,便連裝都懶得裝了,直接反咬一口。
趙弼這老匹夫算計了其他人一輩子,到頭來這是被自己養(yǎng)的狗給咬了一大塊肉下去啊!”
“未必是這一次才發(fā)現(xiàn)心愿落空的?!标懬湓谶@一點上倒是有一點不太一樣的看法,“那駱玉書能夠跟在趙弼身邊這么多年,受他扶持,一路爬到正三品的位子上,牢牢盤踞在吏部這么一個讓人眼熱的地方,想必這過程中的付出也絕對不少。
但是他背叛趙弼,估計也不是最近的事,或許他老早就已經(jīng)意識到趙弼與自己始終隔著一層防備,是不可能幫他實現(xiàn)心愿,自己如果一直跟著趙弼,就算到了最后的節(jié)骨眼兒恐怕也仍舊是一枚棋子。
所以,他應該是早就轉(zhuǎn)投了他人門下,與趙弼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等的就是在最合適的時刻,給趙弼致命一擊。
由他親自出面揭發(fā),一方面可信度是最高的,另一方面也能夠樹立起一個大義滅親的形象,算是與趙弼徹底割席,確保在趙弼倒臺的時候不會被牽連到?!?/p>
祝余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朝堂之爭對她來說雖然是頭一遭目睹,但是“脫粉回踩才是最狠”的這個道理,她還是很清楚的。
過去她經(jīng)手過的那些懸案疑案和難案,越是手段兇狠殘忍的,往往兇手與死者之間也大概率有一些淵源。
駱玉書這些年來對趙弼扶持自己的希望有多大,到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成不了趙弼心目中核心成員的那種失望就也越大,先前付出得越多,失望的時候因此而產(chǎn)生的怨念就也越深。
而偏偏也是因為趙弼這些年來一直仗著當年的擁立之功,再加上女兒曾經(jīng)貴為皇貴妃,還誕下了頗受器重的皇子陸嶂,在大錦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再加上駱玉書這些年來的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就讓趙弼徹底膨脹了,膨脹到近乎于盲目,認為自己身邊的人早就對自己死心塌地,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絕不會有半點異心。
結(jié)果,他就被這個一直以來算是非常器重了的得意門生狠狠刺中了胸口。
“圣上是個什么態(tài)度?”陸卿把目光再次轉(zhuǎn)向符文,開口問。
“聽說最初是不相信的,說以他們君臣之間這么多年的感情和信任,鄢國公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結(jié)果之后陸續(xù)又有幾個大臣站出來作證,說鄢國公夫人壽辰那天,他們的確在鄢國公府上見到過駱玉書揭發(fā)的那些東西。
那些人說本以為那些東西就這么大大咧咧的擺在明面上,一定是來源于圣上的賞賜,所以還感慨圣上對鄢國公果然是給予了諸多榮寵,結(jié)果到了駱玉書站出來揭發(fā),他們才意識到那些東西并非御賜,而是來自于鄢國公的私自克扣瓜分。
原來這么久以來,各藩國進貢的物品送到錦國之后都會被送去鄢國公府,由趙弼先過目,他把自己喜歡的扣留了之后,其他的才會被送進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