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符箓一聽這聲音,立刻抽出自己的劍,戒備地擋在陸卿和祝余身前。
祝余也下意識往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了衣服下面藏著的那一身金絲軟甲,心里踏實了許多。
自從在離州大營,陸卿拿出這東西讓自己穿在里面,算起來也就只有去小山樓的那一次,為了怕露餡兒,她把金絲軟甲脫了留給陸卿,結果還就真的是那一次差一點出了事。
從那以后陸卿就再也不許她出外行走的時候不穿軟甲了。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祝余自認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以她的水平,尋常宵小倒也不太害怕,但是真遇到練家子,能做到自保,就是對陸卿最大的幫助。
所以在這種她好他也好的事上,她是一點也沒有想跟陸卿瞎客氣的意思。
外面一陣凌亂的刀劍碰撞聲,中間還夾雜著幾聲悶哼,祝余看到一個人影追著另外兩個從一側窗外一閃而過,朝房門口方向移動過來,隨即撲通一聲,還有凌亂慌張的腳步。
“神醫快讓你的隨從過來幫——”一個護衛驚慌的聲音從幾層紗幔后頭傳過來。
只可惜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面前的白色紗幔上投下的人影中間,忽然穿出一個劍尖兒,雪白的紗幔上頓時洇開了一朵紅花。
那護衛含著還在嗓子眼兒里的剩下幾個字,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沒了聲息。
祝余從陸卿肩頭看過去,看到一個人影不緊不慢地用手中的劍砍斷面前礙事的紗幔,一步一步往他們這邊走過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隨著最后一塊紗幔飄落在地上,一張猙獰可怖但是又帶著幾分熟悉的臉便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四個人面前。
這不就是當日被陸嶂一晃神兒的功夫,鬼使神差放走了的那個假堡主!
時隔這么久,當天夜里被陸卿一劍刺穿肩胛的傷也早就好利索了,他這會兒一身黑色勁裝,沒有戴帷帽,一張可怖的臉就這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手里提著的劍上還在滴血,一看就知道外面那幾個護衛兇多吉少了。
那種只會逞兇斗狠的混混潑皮,在假堡主這種真正有一身武藝的人面前,就和田里的冬瓜并沒有什么不同。
現在外面正是大白天,這假堡主就這么大搖大擺地穿著一身夜里或許還好說,白天卻更加惹人注意的黑色勁裝,頂著這么一張臉走了進來,很顯然,今時不同往日,這廝已經不屑于用帷帽或者面具來遮掩自己的容貌了。
看樣子,已經是胸有成竹,覺著勝券在握,因而才如此有恃無恐。
符文符箓兩個人握著劍,警惕地盯著那個假堡主,隨時準備在對方有動作的時候拼盡全力與之廝殺。
可是假堡主就那么站在距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幾乎看不出輪廓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挑釁的笑容,將身穿布袍,頭戴帷帽的陸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譏誚地笑了出來。
“都說金面御史是什么正義之士,我原本都差不多要信了?!彼纳ぷ友蹆豪锇l出桀桀怪笑,“不過方才御史大人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我把那些護衛一個兩個都殺死了,都沒讓自己的護衛出手相助……
我看所謂的正義之士,也不過是個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罷了!”
“不過是一群為虎作倀,四處欺壓百姓,強搶民女的暴徒罷了,死不足惜?!标懬淅淅涞穆曇魪尼∶毕旅鎮鞒鰜?,“再者說,我若真出手相救,那堡主你的戲,豈不是要唱不下去了?”
祝余在陸卿身后面上不好有什么表示,心里偷偷給陸卿回敬的這一番話豎了個大拇指。
這個房子四面的窗子都被那些護衛給砸開了,隨便哪一個窗口都可以飛身進來,對于他們那些一身功夫的人來說,簡直就和走城門一樣的方便簡單。
那假堡主若是有心想要沖著他們來,方才根本不需要那么大費周章的在外頭繞來繞去,隨便選一個窗就沖進來了。
偏偏他在外面不緊不慢,左一個右一個,把梵王派過來的護衛都給殺了,然后才進來見他們,擺明了是嫌那些護衛礙事,想要把他們先除掉滅口。
假堡主被陸卿給戳穿了,也不惱火,咧著嘴笑了起來,只可惜他那一張臉實在可怖,滿臉糾纏在一起的層層疊疊的疤痕因為那個笑容而變得更加扭曲,看著都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御史大人成全了?”他陰陽怪氣道,“咱們上次也是見過面的,這會兒又沒旁人在,怎么御史大人倒還矜持起來了?
這梵地濕熱難耐,你戴著個帷帽就不覺著難受?
摘了吧,這兒也沒有外人,何必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受那個罪!”
陸卿抬手摘下頭上的帷帽,露出帷帽下的臉,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看假堡主:“堡主嘴上說著沒外人,自己倒是見外得很。
之前連夜送東西給我,這般辛苦,卻也不說留下來喝杯茶再走,我看堡主才是真的跟我見外得很?!?/p>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摸出那一枚黃銅墜子,在手心里掂了掂。
假堡主的目光落在那黃銅墜子上,并沒有任何的驚訝,更沒有否認,態度上已經默認了方才陸卿的話。
不過等他再抬眼看到陸卿的時候,卻又一次笑了出來:“你這是……戴了假皮給自己改了模樣?
嘖嘖嘖……當年若是你祖父和你爹也能有你這般小心謹慎,說不定你們家也不至于凄慘到只剩下你這么一根獨苗兒?!?/p>
祝余聽了那假堡主這番話,心里頭咯噔一下,一瞬間就被揪緊了。
這廝句句都故意在往陸卿族人當年的遭遇上面戳,沒有半點顧忌,分明就是有意而為之。
她在那假堡主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在身后把手扶在陸卿的后腰上按了按。
這會兒不是一個方便開口的時候,對方很顯然只認得陸卿,并不知道她祝余是個女子,還是陸卿的夫人這一層。
現在就連對方的目的,他們也不能百分百掌握,就更不能有任何冒險暴露關系的舉動。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要提醒陸卿,讓他一定冷靜,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