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聽著燕舒講這些趣事，心里面是有些羨慕的。

　　朔國雖然說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jié)的東西用來束縛女子的言行舉止，卻也根深蒂固的認(rèn)為女子做不成什么正經(jīng)事，所以可以什么都不做，別給男人添麻煩就是好的了。

　　也正因?yàn)槿绱耍３蛇@些年來對于家中的女兒，別說是那些庶女被龐玉珍盯著，不能，也不敢多加寵愛，就算是唯一的嫡女祝凝，也至多是穿得好些，吃用好些，同樣沒拿她當(dāng)成是什么可塑之才去培養(yǎng)過。

　　這種事情放眼這天下，倒也不算稀奇，大差不差都是這個樣子。

　　沒想到，偏偏是一直被視為最野蠻的羯國，女子卻可以和家中的男丁們一起騎馬圍獵。

　　“是只有你爹爹寵愛你，所以才教你騎馬射箭那些，還是羯國女子也都差不多是這樣的？”祝余有些好奇，停下手上的動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燕舒。

　　“差不多都這樣吧。”燕舒似乎是看出了祝余的詫異，擺擺手，“咱們不一樣呀！

　　我們羯國好多猛獸，東邊有虎，西邊有狼，那狼都是一群一群的，它們可不光吃牛羊，逮著人也是一樣一口就能咬死！

　　所以我們那邊的人，不論男女，都會騎射，那可是保命的本領(lǐng)。

　　我們那邊的女人可不光會射箭，各個都是剝獸皮的好手，用刀子比用箭厲害！

　　你們朔國我走了那幾日，別說是虎，我倒是在山里瞧見了一頭狼，又瘦又小，我還當(dāng)是狐貍呢，餓得皮包骨一樣，想要湊近一些，被我丟石頭就打跑了。

　　所以你們這邊的女子，倒也的確不用學(xué)射箭那些，沒用處。”

　　祝余嘆了一口氣，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這么多年來，錦帝一直將羯國視為嚴(yán)防死守的對象，而對于毗鄰的朔國卻似乎并不是特別在意。

　　朔地民風(fēng)再怎么粗獷，也不過是一群挖礦的，煉鐵的，充其量算是工匠手藝人。

　　而羯國，別說是男子了，就是那些女子，平日里太平度日，搭起弓箭是為了射殺狼群保衛(wèi)自家的牛羊，手執(zhí)利刃是為了剝下獸皮給家人縫幾件皮襖大氅。

　　但若有朝一日戰(zhàn)火燃起，那能射殺豺狼的弓箭就能射穿敵軍的胸膛，熟練的剝獸皮技能也同樣能夠割下敵人的頭顱。

　　這可能就是傳說之中的“全民皆兵”吧！

　　祝余看看燕舒跟著自己比劃的動作，想一想她方才說的那些事，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一個能騎會射的人，跟我一起練這種脫身的把戲，會不會有點(diǎn)浪費(fèi)時間了？”

　　“不會，各有各的作用呀！”燕舒不假思索道，“我那天看著你夫君教你，覺得這幾招可真不錯，過去與我那幾個哥哥玩鬧，他們總是仗著自己力氣大作弄我。

　　我要是早些學(xué)會這些，那還不得好像是泥鰍一樣，讓他們抓都抓不著我……”

　　祝余起初一邊練習(xí)動作一邊和燕舒聊天，并沒有過多的留意她的反應(yīng)，一直到聽她說話的動靜越來越小，最后幾乎快要聽不見了，這才覺得不對勁兒，趕忙看過去，就見燕舒兩眼發(fā)紅，眼眶濕漉漉的，正背過身去偷偷把眼角溢出來的淚水抹掉呢。

　　“怎么了這是？”祝余連忙過去，摸了摸身上，沒帶帕子，便用衣袖輕輕幫她擦拭眼角和臉頰的眼淚，“方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沒事，就是突然之間有點(diǎn)沒出息了。”燕舒有些不大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希望自己能笑出來，但是卻沒能做到，“我就是忽然想，說不定我這輩子都沒機(jī)會再回羯國，再也見不到我爹娘還有哥哥們了，更別說是跟他們一起玩玩鬧鬧那些……”

　　“別那么想，”祝余對她搖搖頭，好言安慰，“以后的事都是很難講的，我們連明天會發(fā)生什么都沒有辦法預(yù)料到，又怎么可能知道很久以后會是怎么樣的呢！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jī)會再回朔國來，也見不到我娘了，結(jié)果你看，我現(xiàn)在不就在這里了么！”

　　“那不是你有個靠譜的夫君么，在錦國你也算是有個照應(yīng)了……”燕舒嘆了一口氣，“我那賜婚的夫君把我丟下，自己不知道躲開多遠(yuǎn)，我還能指望他帶我回羯國？

　　盼他體恤我思鄉(xiāng)之情，倒不如盼著他受不了我，干脆跟我和離，或者是干脆把我休了都成，趕緊把我趕回羯國去！”

　　祝余能理解燕舒的心情，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寬慰她才好。

　　賜婚畢竟不同于平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陸嶂，估計也只敢在鄢國公的蠱惑下，暗搓搓地和燕舒撇清關(guān)系，絕不敢真的向錦帝提出休妻這種話。

　　但這個現(xiàn)實(shí)很顯然不適合在一個情緒已經(jīng)低落到這種地步的人面前去強(qiáng)調(diào)。

　　于是她豪氣地一拍胸口：“放心吧，那不是還有我們么！

　　我夫君可是陸嶂的兄長，我算起來也是他嫂嫂。

　　咱們兩個現(xiàn)在是朋友了，他若是待你不好，我那邊讓他兄長教訓(xùn)他！”

　　燕舒一聽她這么說，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不是三歲的小娃娃，早就知道陸卿與陸嶂的關(guān)系并不親厚，甚至可以說是并不太好的。

　　以他們兩家的關(guān)系，陸卿自然也很難插手陸嶂的家務(wù)事。

　　但是祝余有心安慰自己，她也不會那么不識趣地較真兒，點(diǎn)點(diǎn)頭，把眼淚抹干凈：“你快繼續(xù)練功吧，咱們不說那令人糟心倒胃口的人了！”

　　大概剛剛吃完早飯，王府的管事忽然跑了過來，說是王爺有事讓他直接對二小姐和姑爺說。

　　符文把他帶到栗園的小課堂里，這才把祝余請了過來。

　　“二小姐，王爺說，龐家掌事的大爺來了，剛剛到府，正在客堂那邊喝茶，王爺還沒過去呢，讓您和姑爺收拾收拾，過去找他。

　　他說此時你們在場會比較好。”

　　管事的表情充滿了茫然，似乎有些沒有想明白，明明之前王爺是當(dāng)著全家的面說不許走漏了小姐和姑爺回來的消息，之前連龐家人都不許他們上門。

　　所以那龐家大爺已經(jīng)來詢問過兩次了，都因?yàn)橥鯛敳辉诩遥瑳]有讓他過來。

　　怎么今日王爺竟然還特意要叫小姐和姑爺一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