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搖了搖頭：“都是大爺大媽，找誰拍戲去？”
劉平皺起眉頭，明顯有些不解。
“不拍戲，租這么多衣服干什么？”
白巖掏出一包煙，掏出一根遞給了劉平：“給游客拍照用的。”
劉平接過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明白了，還是你腦袋轉得快，先把衣服租下來，一會到了地方再轉租給他們，又能多賺一份錢。”
白巖笑了笑，搖了搖頭。
“免費借給他們拍照，不收錢。”
劉平有些詫異，點煙的手停了下來：“不收錢？”
“白老弟，你這六十多套衣服，租下來也得不少錢。”
“就這么免費借給游客了？”
“雖說老哥我不該多嘴，但還是得提醒你一句，這幫人能來一次林春市，可未必能來第二次。”
“想把他們發展成回頭客，可不容易。”
一旁的唐楚楚嘆了口氣，這話她早就跟白巖說過錯了，可白巖壓根不停。
白巖笑了下，他知道劉平的話，已經說了很委婉了。
“平哥，這話你可就說錯了，您是旅游租車公司的專職司機，按理來說每年接觸的旅游團，比我吃過的飯都多。”
“可您沒發現，為什么老有游客被坑，可依舊有源源不斷的游客來林春市玩？”
劉平愣了一下，點著煙抽了一口，思索一番。
“因為林春市好玩唄，別的不說，一到冬天，咱這的冰雪旅游，那可是全國聞名。”
“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夏天比起南方，那也稱得上是避暑勝地，秋天的紅楓葉更是不用說。”
“也就春天算的上旅游淡季。”
白巖笑了起來：“問題就在這，這么好的旅游資源，所有人都在做一錘子買賣！”
“坑蒙拐騙就是竭澤而漁，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我要做的，就是將服務做到極致，最起碼讓這些人再來林春市的時候，能知道還有我這么一家靠譜的地接公司！”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口碑自然就做起來了。”
劉平深吸了一口氣，他怎么也沒想到白巖對旅游行業的認識，居然這么深刻。
他當旅游大巴車司機八年，這些問題，他比誰都清楚，可各家都這么做，誰也沒想著，自己能有點良心，讓利給游客。
好像這行業，就該坑蒙拐騙一樣！
現在白巖這番話，倒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白老弟，你這個想法夠牛的！”
“我每年合作那么多旅行社，從來沒見誰想著把服務做好，都是能坑一分算一分，能坑一毛算一毛！”
“不管你能不能成功，單憑你這個想法，老哥就佩服你！”
劉平激動著，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白巖的肩膀。
他是真看好白巖，別的不說，單說這小子敢從千里馬旅游手里撬客，到現在還平安無事，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白巖笑了一聲：“平哥既然這么說，那等回頭我開了地接公司，請你來幫忙開車，你可別拒絕。”
劉平打了個哈哈。
“沒問題。”
“白老弟，時間差不多了，我先上車了。”
白巖點了點頭，續了一根煙，等待著去購物的游客回來。
唐楚楚拽了拽他，壓低聲音：“白巖，你怎么懂得這么多？”
白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地理考試都是打滿分嗎？”
“好了，游客們回來了，咱們抓緊接待！”
唐楚楚點了點頭，兩人一回頭，卻發現游客們手里各個都拎著黑色的大口袋，顯然是買了不少衣服。
走在前面的大媽，一只手拎著四個口袋，笑容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
“導游啊，你推薦的可真是好地方！”
“我就沒見過這么便宜的衣服！”
“你看我這么多衣服，才花了三十塊錢！”
“今年一年都不用買東西了撒！”
白巖笑道：“大媽，您這可真是沒少買，先上車，咱們馬上要出發去下一個景點了。”
大媽點了點頭，后面的游客，陸續都走了出來，回到了大巴車上。
白巖眼看著游客全部上車，才上車，關上了車門，站在過道中間，他一眼看向一個中年男人。
“哎呦，大哥，身上衣服都換了？”
“一身艾錄威，太有范兒了！”
此話一出，一身高仿LV的中年男人，立馬抖了抖身上的半截袖。
“全是牌子，穿出去也有面子！”
話罷，車廂里眾人笑了出來，連司機劉平也不禁失笑。
白巖壓了壓手：“這第一站的景點，大家還滿意嗎？”
游客們齊聲：“滿意！”
白巖繼續道：“好，那接下來，我帶大家去林春市的第二個景點，這景點可相當有趣，它叫做，夢回七十年代！”
“請大家坐穩扶好！”
“平哥，咱們去碳素廠北宅！”
劉平聞言眼前一亮，他說這小子怎么租了那么多衣服，原來是要碳素廠北宅，這小子想法真不錯，碳素廠北宅地方雖然破了點，但卻相當有年代感，當景點絕對沒問題！
最重要的是，這地方是免費的，他不要錢啊！
“好嘞，坐穩了。”
劉平招呼了一聲，掛擋給油，大巴車離開天井街，直奔著碳素廠北宅而去。
一路穿過市區，向西行駛了四十分鐘，才緩緩停在路口。
白巖站起身笑道：“各位，咱們到地方了！”
“在下車之前，我給大家準備了些服裝，免費借給大家拍照使用！”
“想要的舉個手，讓我看看有多少人？”
游客們一聽免費借用，立馬蹦高舉起手來，甚至連司機劉平也在其中。
白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劉平：“平哥，就租了六十套，要是有剩下的，再給你行不行？”
劉平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我就湊個熱鬧，先可著游客來！”
白巖點了下頭，下車從放行李的地方，拖了一大包衣服上車。
“這里面，有十五套男工裝，十五套女工裝，咱們爺們先下車，讓姐姐們在車上換衣服！”
“但有一點我得說啊！”
“都不許偷看！”
白巖話音落下，車廂里笑成一片，他剛帶著人下車，就見唐楚楚領著大巴車一眾女游客下了車。
白巖樂了：“我剛想著去后車再喊一遍，沒想到你都安排完了！”
唐楚楚也笑了。
“這叫婦女能頂半邊天，各位姐姐，你們說是不是？”
后車的女游客紛紛附和：“就是就是！”
白巖看著唐楚楚臉上的得意，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上揚，多少有些欣慰，之前是他把唐楚楚想的太柔弱了。
這么多年自立自強，唐楚楚可不是嬌慣出來的大小姐。
幾分鐘之后，一群人換好了衣服，白巖帶著游客，沿著通往工廠的馬路，走進了碳素廠北宅區域。
碳素廠北宅周圍，是一條水泥路，兩邊栽滿了大樹，正值入夏，抬頭便能看見郁郁蔥蔥的樹葉間，天空像是被撕成了長長的一條線。
大樹兩側，是紅磚堆砌成的廠房，有些歪了的墻上，還頂著圓木。
墻后面的矮樓，透過殘缺的玻璃，還能看見里面生銹的機器和墻上的生產標語。
巨大的煙囪矗立在不遠處，一根根管道像是血管一樣，繞開在廠區的周圍。
雖然煙囪沒有煙，但走在路上，卻似乎依然能聞到屬于那個年代的氣息。
白巖領著身穿工作服的游客，走在路上，引得不少行人駐足觀看。
他走在前面，卻突然聽到了幾聲抽泣。
回過頭一看，剛剛拎著四個黑口袋的大媽，站在原地，望著黑漆漆的煙筒，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你說這煙囪，跟我上班時候多像啊，那時候上下班，大家都蹬著自行車！”
“都住在廠區里，誰家有個大事小情，都能幫幫忙！”
大媽這一哭，瞬間感染了一片同齡人。
“誰說不是呢，我家老頭，就跟我是一個車間的工人……”
“旁邊那個幼兒園，可像是我兒子小時候上的那個了！”
“你看那還有錄像廳呢！”
唐楚楚看著人群里時不時傳來的抽泣聲，她有些擔憂。
“白巖，她們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