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自肅心里思忖片刻,又對自己兄長問道:“大兄,那這甜菜的種子……”
畢自嚴捋須道:“種子,戶部可以為你提供,種植的老農,為兄也可以幫你解決。”
“你需要做的,就是招募榨糖的工匠。”
畢自肅繼續追問道:“京城可有熟練的榨糖工匠?”
“京里的工匠,你就不用想了,幾乎都在內廷和戶部。”
見畢自肅又要開口,畢自嚴又道:“戶部的工匠也是從內廷借的,這一點,為兄幫不了你。”
“不過,你可以去大榷場看看,那里有不少南方過來的商賈,你去問問他們。”
說起大榷場,畢自嚴忽的又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鳥糞的事你可聽說了?”
“鳥糞?”
畢自肅覺得自己,真的有些跟不上自己大兄的思維了。
剛才還在說甜菜,怎么一下子又蹦到鳥糞上去了?
畢自嚴輕嘆一聲,在畢自肅不解的目光中,開口為其解釋道:“新明洲那邊的晉國,在海外發現了巨量的鳥糞,龍游商賈童念祖,將之從新明洲運了回來,用來肥地的話,每畝地可以增產四成,且鳥糞的價格并不是很高。”
畢自肅聽后,倒是沒有像聽到甜菜那般激動,而是想了想道:“大兄所說的鳥糞,或許對關內人稠地稀、土地貧瘠的府縣有些作用,但遼東應當是用不到。”
“遼東地廣人稀,土地肥沃,百姓們恐是不會花銀子去購買鳥糞用來肥地。”
畢自嚴聞言,皺眉呵斥道:“糊涂!你即是遼東巡撫,當考慮全局,豈能只考慮一地?”
“如今大明整個北方的糧食都減產嚴重,遼東如果有余力,那就該盡量提高糧食產量,以備將來。”
畢自肅見狀,忙道:“弟謹遵大兄教誨,回去后就現在官田試用鳥糞。”
聽畢自肅如此說,畢自嚴的臉色也舒緩了許多:“戶部已經和童念祖達成了合作,下次海船回來,應該就有大量鳥糞抵港,到時候,為兄可以做主售賣給遼東一些。”
“弟多謝大兄。”
畢自肅再次拱手致謝。
這就是朝中有人的好處了,如果畢自嚴不是畢自肅的兄長,又哪里會如此幫助對方?
同樣的道理,莊祖誨如果不是在浙江擔任左布政使,溫體仁也不會答應幫他轉圜。
……
翌日一早。
畢自肅在畢府簡單的用過早膳后,就和自己大兄一起出了府門,前往大明銀行辦理遼東借貸事宜。
僅僅只是用了半個時辰,所有的文書都已經全部簽署完畢。
“范九,將這份文書收好,等回到遼東,就可以通過沈陽的大明銀行,向工部支應蒸汽拖拉機的費用。”
頓了頓,畢自嚴又面色嚴肅的對畢自肅道:“剛才的文書你也看了,這一百萬銀元,其中的七成是專款專用,只能用來向工部購買拖拉機,其余三成才是遼東可以自由支配的,你要心里有數。”
“弟明白,多謝大兄。”
畢自肅也面色鄭重的躬身回道。
他明白自己大兄話里的意思。
等離開大明銀行總行,畢自肅也沒閑著,而是乘車趕往大榷場。
距離大榷場越近,路上的馬車和人流也就越來越多,說一句轂擊肩摩也毫不夸張。
畢府長隨,在旁輕聲介紹道:“二老爺,大榷場這邊就是這樣,人多、車多,來自漠南的各色皮毛、牲畜、奶制品,來自遼東的人參、東珠、木材,來自朝鮮的紙張、高麗參,扶桑那邊的折扇、魚獲,還有來自海外的一些奇特物件,這里都有。”
“當然,我大明的布匹、絲綢、瓷器、鐵器、茶葉、鹽巴、農具、鐘表、玻璃器等也都有。”
畢自肅聽后,微微頷首,輕聲感慨道:“果然就像報紙上所說,南來北往、各色貨物琳瑯滿目。”
兩人說話的功夫,就已經下了馬車,徒步走近了大榷場的正門。
至于馬車,則是要停在不遠處巨大的停車場。
“二老爺,外面這些一個個的小鋪面,擺放的都是樣品,買家在看過樣品后,可以去大廳里面,在大榷場書吏、管事的的監督下,進行交易。”
“大榷場可以對交易的過程進行全程監督,保證買賣雙方的利益。”
“當然,大榷場也會從中抽取一定的費用,從一分到五分不等。”
“除此之外,所有的交易,都需要向戶部設立在大榷場的稅務司報備、繳稅。”
畢自肅開口問道:“戶部每年可以從大榷場征收多少商稅?”
長隨原本就是跟在畢自嚴身邊的,對這些事也算是有些了解,加上問的人又是畢自肅,他倒也沒隱瞞,壓低了聲音道:“據崇禎七年的統計,戶部單是從大榷場這邊收到的商稅,大約在五百萬上下。”
“這還不算戶部在臨清、天津、宣府等地設立的傕場,據大老爺他們估算,往后幾年,大明的商稅會越來越多,遲早會超過農稅。”
畢自肅聽后,并未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商稅超過農稅是一定的,甚至現在的商稅,加上各地市舶司的關稅,可能已經超過農稅。
一身員外袍服的畢自肅,在長隨的引領下,沿著整齊的小鋪子,一間間的走過去。
每走過一間商鋪,畢自肅都會認真的翻看一番各色貨物,打問一番。
待走到一間販賣皮貨的鋪子前,畢自肅隨手拿起一張皮毛,抬頭對伙計問道:“這是黑狐皮?”
“員外好眼色,這是遼東過來的上好皮毛。”
“什么價?”
畢自肅隨口問了一句。
伙計先是看了眼畢自肅,然后才恭敬道:“一百八十塊銀元。”
畢自肅將手里的皮毛放下,笑著對伙計道:“好,我再看看。”
說完,畢自肅就轉身走向下一家鋪子。
等來到一間販賣霜糖的鋪子前,畢自肅的眼睛一亮,疾走幾步進入鋪子。
“這位員外,可是有什么需要?”
“您看看,這……”
“好了,你先去忙著。”
一名身著灰色袍服的中年人,打斷了伙計的話,走到畢自肅面前,拱手道:“福建泉州李裕英,見過客官,不知客官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