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甘都司,靈藏。
王來聘手里端著一盞熱茶,抬頭對站在自己身前的親兵百戶,同樣也是自己的族弟王來祥問道:“湛持先生還沒到嗎?”
王來祥拱手道:“大兄,還沒有湛持先生的消息。”
“距離我們抵達靈藏,并將書信送出去,已經過去了月余,湛持先生還沒任何消息,是不是……”
王來聘搖頭道:“不會,洪承疇在西海擊敗朝克圖,在委魯姆擊敗圖魯拜琥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朵甘和烏斯藏,這里的頭人也好,大和尚也罷,都不會輕易得罪我大明。”
王來祥輕輕點了點頭附和道:“王師大捷的消息,確實是讓朵甘的頭人和喇嘛們,對我等恭敬不少,但弟也看出來了,他們這些人還是在觀望,其中不乏有人還在算計,就像是那個勞什子的贊善王堅參藏卜,不就數次向你提請,希望大明可以支持他們的那個什么教派嗎?”
“噶瑪噶舉,你要是記不住也可以叫白教。”
王來聘沒好氣的看了眼自己堂弟。
“大兄說得是。”
王來祥有些尷尬,自己這次來是幫助自己大兄的,但這朵甘的地名、人名、以及錯綜復雜的關系,實在是讓他撓頭。
深吸一口氣,王來聘接過王來祥的話頭,繼續道:“沒來朵甘之前,為兄并沒想到,這里的局勢會如此復雜。”
“各教派之間彼此仇視,當地的頭人們,也都依附各自的教派,參與教派之間的爭斗。”
“尤其是烏斯藏的紅黃兩教,據堅參藏卜所說,只是近兩年,兩派已經爆發數次戰爭,也就洪承疇那邊的消息傳過來,兩派才算是安穩了些時日。”
王來祥有些不解道:“大兄,這不是烏斯藏的事兒嗎?和我們朵甘有什么關系?”
“陛下的圣諭,是讓為兄威懾烏斯藏,維持朝廷再烏斯藏多封眾建的方略。”
“那現在不正好符合陛下的要求嗎?他們這些人打生打死,才不會威脅到我們。”
“但我們需要縷清當地的局勢,看誰是需要支持的,誰又是需要進行打壓的。”
“這也是為什么為兄要來靈藏的原因。”
王來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旋即又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大兄打算如何處置贊善王和護教王?”
王來聘瞥了他一眼道:“讓他們去烏斯藏傳教。”
“啊?”
“莫說烏斯藏那些大和尚同不同意,恐怕就是朵甘這些人頭人們也不會同意吧?”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些頭人就是指望這勞什子的喇嘛教來管理當地百姓。”
“嘖嘖嘖,朵甘當地那些百姓,可是太慘了,比大明那些奴仆過得還慘。”
“聽說,他們這還會用少女的人皮做鼓,用小孩的骨頭做什么法器,還有用人皮做的畫,看著挺好看,但掛在家里我可不敢。”
王來祥雖也是親軍,但并未上過戰陣,對這些東西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其實,就算是上過戰陣的王來聘,在聽王來祥說完后,也是眉頭緊皺。
“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那些喇嘛們說的。”
王來聘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能聽懂他們的話?”
“大差不差的可以聽懂一些。”
王來祥的政治嗅覺不敏感,武藝也是一般,但頗有些語言天賦,僅僅只是一個多月的功夫,就可以磕磕絆絆的和那些喇嘛們溝通。
王來聘微微頷首道:“原本我還覺得,想要肅清朵甘這些亂七八糟的教派有些困難,但現在看來,倒是沒有那么難了。”
王來祥聽后,正欲開口相詢,卻見一名親兵走了進來,拱手秉奏道:“大指揮,烏斯藏那邊的客人到了。”
王來聘忽的從地上椅子上站了起來,語氣有些急切道:“來人可說……”
“算了,本官去看看。”
說完后,王來聘就快步走出了正堂。
走下石寨所在的小山坡,老遠,王來聘就看到了幾匹馬,馬背上馱著幾個人,正在向自己這個方向而來。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臉色有些蒼白的文震孟,就來到了王來聘所在的石寨前。
“朵甘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王來聘,見過湛持公。”
文震孟現在的地位很是尷尬,朱由檢當初只是任命其為駐藏大臣,命其調和諸教派之間的關系,但卻并未表明品級,也沒有掛銜兒,王來聘只得稱呼對方的號。
文震孟在兩名強壯家仆的攙扶下,從馬背上下來后,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然后才對王來聘拱手道:“文某見過大指揮。”
“湛持公原來辛苦,快請入內。”
王來聘見文震孟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忙是對其邀請道。
“請。”
一行人,在王來聘的邀請下,進入了石寨。
只是,還不等雙方說話,山下的山道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號角聲。
“大兄,該是贊善王來了,弟去迎接。”
王來祥主動上前一步,對王來聘拱手請示道。
王來聘揮了揮手道:“去吧,莫要怠慢了。”
“是,大兄。”
王來祥走后,王來聘轉頭對文震孟解釋了一句:“這贊善王幾乎每日都要過來,還請湛持公稍待,等王某先將之打發了,再和湛持公商談。”
“不必了,既然來了,那索性就一起見見吧。”
“說起來,文某至今還未見過這位贊善王呢。”
文震孟擺了擺手,拒絕了王來聘的好意。
王來聘也沒多說什么,兩人干脆就在正堂前等了起來。
“大指揮督這位贊善王怎么看?”
等待的功夫,文震孟隨口問了一句。
王來聘幽幽道:“不是什么善類,小心思太多,王某是不想和他有什么往來。”
“呵呵,這些大和尚能夠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自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文某來烏斯藏已經兩年有余,什么佛法,什么高僧……”
文震孟說到這里,輕輕搖了搖頭。
對他這么一位傳統的文人士大夫來說,藏地這邊諸教派中的許多教義,都讓他很是厭惡。
但沒辦法,藏地這邊的宗教已經深入人心,想要改變,不能說不可能,只能說很難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