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竟是多慮了!
陳司成此人,當真是國士!
“此言當真?!”
朱由檢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再次對吳又可確認道。
吳又可鄭重道:“臣愿以身家性命擔保!陳院士之《霉瘡秘錄》及所有病案記錄,皆存放于醫(yī)學院檔案庫,陛下隨時可調(diào)閱查驗。”
“目前,此法已在我大明各大惠民藥局及軍中逐步推廣,效果卓著。”
“好!好!好!”
“天佑大明,人才輩出!”
“陳司成立此大功,陸卿慧眼識人,推廣有力,皆當重賞!”
朱由檢再次連說三個好字,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深吸一口氣,朱由檢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天花有牛痘可防,梅毒有生生乳可治,這意味著大明在面對這兩種惡疾時,已經(jīng)擁有了絕對的主動權(quán)。
那么,某些原本還需顧忌的非常手段,此刻似乎已具備了實施的基礎(chǔ)。
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緩緩道:“除了陳司成,你們?nèi)擞诜酪摺⒅我咭坏溃怨υ谏琊ⅲ朔咔槠较ⅲ抟徊⒐Α!?p>“臣等惶恐,此皆臣等分內(nèi)之事。”
三人連忙躬身。
朱由檢點點頭,放下茶盞,話鋒一轉(zhuǎn)道:“河南疫情緊急,不容耽擱。”
“吳又可,你既已準備妥當,便即日啟程吧。”
“朕予你臨機專斷之權(quán),河南上下,凡防疫所需,皆須配合。”
“務必以最快速度,將牛痘接種之法推行下去,控制疫情,救民于水火。”
“臣遵旨!定不負陛下重托!”
吳又可肅然領(lǐng)命。
就在朱由檢正欲揮手讓三人退下的時候,太醫(yī)院院使傅懋光似乎想起一事,略微遲疑,還是拱手開口道:“陛下,臣有一事,或許無關(guān)宏旨,但思及陛下方才問及霉瘡,故欲稟報。”
朱由檢隨口道:“傅卿但講無妨。”
傅懋光拱了拱手,微微躬身回道:“陛下,近兩三年來,據(jù)廣東、福建市舶司及海關(guān)那邊的消息,還有京師幾家與歐羅巴有貿(mào)易往來的大商號反饋。”
“歐羅巴諸國,采買我大明貨物中,除絲綢、瓷器、茶葉外,對土茯苓一味藥材,需求量驟增,且出價頗高,往往數(shù)倍于市價搶購。
“此物正是民間治療楊梅瘡常用之藥,雖不及陳院士生生乳神效,但清熱利濕解毒,對初期癥狀亦有緩解之能。”
“臣揣測,歐羅巴之地,此癥恐已極為泛濫,故其不惜重金,遠渡重洋以求此藥。”
朱由檢聞言,雙眼微微瞇起,指尖在御案上輕輕叩擊兩下,并未立即言語。
暖閣內(nèi)一時寂靜,只有炭盆中銀獸炭偶爾發(fā)出的燃燒聲。
陸家明與吳又可也露出思索之色。
他們身為醫(yī)者,自然知道土茯苓的用途,若傅懋光所言屬實,那歐羅巴的梅毒疫情恐怕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片刻后,朱由檢方才開口,語氣平淡:“朕知曉了。”
“此事朕會留意。”
“當前首要仍是撲滅國內(nèi)天花,救治河南百姓。”
“三位且先退下吧,吳又可速去準備行程。”
“臣等告退。”
傅懋光雖覺皇帝反應有些過于平淡,但也不敢多問,與陸家明、吳又可一同躬身行禮,緩緩退出暖閣。
待三人的腳步聲遠去,暖閣門被內(nèi)侍輕輕掩上,朱由檢一直平靜無波的面容,才驟然沉靜下來,眼神深邃如寒潭。
“王大伴。”
“臣在。”
一直侍立在側(cè)的王承恩立刻上前半步,躬身應道。
朱由檢的語氣很是鄭重:“立刻傳朕旨意。”
“命鄭大錢立即行文各地市舶司,即日起,嚴禁土茯苓及以其為主要成分的成藥出口歐羅巴諸國。”
“所有相關(guān)報關(guān)貨物,一律扣留查沒,違者以資敵論處,主事官員革職拿問!”
“另外,命緝私船隊加強近海及遠洋商路巡查,嚴查走私藥材,尤其是土茯苓。”
“凡有查獲,船貨盡沒,人員羈押,從重治罪。”
王承恩聽后,結(jié)合之前孫繼浚和皇爺?shù)拿芴剑查g就明白了朱由檢的意思,低聲道:“皇爺,要不就以朝廷需儲備此藥,以應對可能出現(xiàn)的疫病,暫禁出口的理由?”
朱由檢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大伴想的很是周詳,就這么辦。”
得到朱由檢的夸贊,王承恩又忙是補充道:“皇爺,歐羅巴對此藥需求甚切,若驟然斷絕,彼輩必會想方設法從其他渠道獲取,或轉(zhuǎn)向倭國、南洋等地,恐難完全禁絕。”
朱由檢冷冷一笑:“能禁多少是多少,關(guān)鍵是要傳遞一個信號,同時讓他們更渴求此物。”
“至于其他渠道,朕自有安排。”
“你只需將朕的旨意一字不差地傳下去,要快!”
“是!臣這就去辦!”
王承恩不敢再多言,躬身退出,親自去安排傳旨事宜。
暖閣內(nèi)重歸寂靜。
……
翌日,乾清宮,東暖閣。
朱由檢再次單獨召見了孫繼浚,并且加宣了首席軍機大臣周延儒。
雖不知皇帝相召所為何事,但周延儒面上卻不露分毫,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朱由檢行禮:“臣,周延儒,參見陛下。”
“周卿平身,賜座。”
朱由檢語氣溫和:“今日召二位愛卿前來,是有一樁機密要務,需你二人協(xié)同辦理。”
孫繼浚雖奇怪皇帝為什么要讓周延儒加入進來,但當著對方的面兒,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周延儒則心中一凜,挺直腰背,凝神靜聽。
朱由檢也不繞彎子,將昨日傅懋光所言歐羅巴大肆采購土茯苓之事簡要說了一遍,隨后道:“遼國公前日向朕提出以疫制敵之策,朕思之,或可施行。”
聽到朱由檢以疫制敵四個字,周延儒的心里當即咯噔一聲,同時眼中閃過一道駭色。
朱由檢卻是并無注意到。
“如今我大明既有牛痘可防天花,又有生生乳可治霉瘡,已立于不敗之地。”
“歐羅巴于霉瘡一道,苦無良藥,依賴我大明土茯苓。”
“朕已下密旨,斷絕其此藥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