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霜一直打,直到手臂沒了力氣,直到唐大勇腦袋像豬頭一樣。
唐甜瞧著差不多了,才爬過去抱了娘親的胳膊,裝作害怕一般哭道,“娘,糖寶兒害怕!嗚嗚!”
但背著外人,她趴在娘親耳邊小聲囑咐,“娘,哭,使勁賣慘!否則不好收場!”
李秋霜喘著粗氣,稍稍停了那么一瞬,翻身下去,抱著閨女就哭開了。
“我的命太苦了!好好人家的閨女,聽了唐大勇哄騙,帶了厚厚的嫁妝進唐家,所有銀錢衣料首飾都被唐大勇同人家喝酒了。就是我生孩子,他去找穩婆,半路都能跟人家走了,害得我家川哥兒差點兒憋死在肚子里。
“他說要建功立業,抬腿就去參軍了,留我在家里被婆婆小姑小叔當牛馬一樣打罵苛待,就是海哥兒都被逼著冬日下河捉魚,活活燒了三日成了傻子。要不是碰到了崔大夫好心幫忙診治,我兩個兒子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還有我可憐的小閨女,從出生就一口奶都喝過,米湯都不知道什么滋味,一直跟著我吃糠餅子!但他們一家人拿著我日夜做針線賺的錢,偷偷喝粥吃饅頭,就打算把我們母子四個餓死!
“我好不容易盼著唐大勇出征立功,以為苦盡甘來了,他又鉆了公主的被窩,攀了高枝兒!我為他生兒育女,孝順老人,養育弟妹,到頭來他還讓我做妾,讓我和兒女給公主當奴婢!
“我命苦,我眼瞎,嫁了個畜生我認了,但我閨女兒子不能跟著我受苦!我拼了命也要和離!喪盡天良的婆家人,不但搬空家里,谷糠都沒給我們留半捧啊,柴火垛都放火燒了!要不是村里人看不過,幫了一把,我們如今都凍死餓死了!
“我琢磨了個豆芽兒生意,帶著村里一起賺點兒吃飯錢,唐家又上門來搶,惹得族里生氣,把唐大勇一家除族,但唐大勇還不肯放過我們,把我們的名字寫進了軍戶名冊,我帶著三個病孩子頂風冒雪走了一千多里路到塞北,幾乎死在路上……”
李秋霜平日不算能說,但這是她親身經歷的血淚史,而且對付婆家人就“賣慘”最好用,她如今也是熟練工了。
于是,一番數落下來,別說先前就在場的兵將們,就是聞訊趕來看熱鬧的人也是聽得忍不住跟著心酸。
他們大半都在家鄉有妻兒,本來就心里惦記,這會兒聽著李秋霜痛哭,講述如何帶著孩子艱難求活命,就好似看到了自己妻兒被欺辱。
有脾氣火爆的,開口就吆喝,“原本還以為是大伙兒瞎說,沒想到咱們營里還真有這樣畜生不如的玩意兒啊!當爹的,人家欺負孩子,都要沖上去護著。這怎么還自己欺負上了,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也有人早就看不慣唐大勇,陰陽怪氣的補刀。
“人家的腦子可沒被驢踢壞,好用著呢!否則也搭不上外族公主啊,一下子就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了!”
唐大勇好不容易站起來,聽得這些話,別說臉皮,真是衣褲都被扒光一般,感覺整個人都在裸奔!
“跟你們有什么關系,這是我家事!”
他想罵幾句,又不敢犯眾怒,只能干巴巴扔出這么兩句。
李秋霜卻根本不給他沾邊兒的機會,扯了孩子到身后護著,高聲嚷道,“唐大勇,我們早就和離了,孩子跟你們一家都沒關系,甚至你們都被除族了!我還是那句話,你攀高枝兒討富貴,我帶孩子過日子,誰也別耽誤誰!
“我們母子幾個凍死餓死的時候,你狠心不管,如今我們日子好過了,你也別來占便宜!
“你和你家里人再敢欺負我閨女兒子,我就吊死在營地門口,我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們一家子的丑惡嘴臉!我起早貪黑,發豆芽做豆腐,一趟趟送到營里,一文錢不賺!就是舍不得這幾萬兄弟舍命保家衛國,還要吃不飽!
“但大伙兒舍得看著我和兒女被你們一家欺負死,我也認了!下輩子做豬做狗,都不做大齊人!”
這話可是說的扎心,讓周圍兵將都醒過神來了。
他們倒是忘了,李秋霜可不只是唐大勇拋棄的發妻,更是擁軍愛軍的典范!他們一日三餐,起碼一半都出自人家之手!
唐大勇可以昧良心,但他們不能。
唐大勇欺負孤兒寡母,不是家事,是公事!是影響邊軍,影響他們一日三餐吃飽的大事!
這般想著,所有人都下意識涌上前。
有人拉扯唐大勇離遠點兒,“唐將軍,之前本就是你錯了,如今就不要為難人家了。既然你都娶了公主,以后就各自過好日子,別再招惹前嫂子和孩子了。”
也有人勸慰李秋霜,“嫂子別說氣話,日子好好的,怎么就能不過了!你放心,我們大伙兒都念著你們家的好,不會看著你們受欺負!”
李秋霜自然也是就坡下驢,沒有再說狠話,只是摟著孩子哭,把弱者的形象刻畫的深入人心。
唐大勇倒是要氣爆炸了,就算和離了,孩子是他親生的!他就是打罵幾下能怎么樣?
而且唐海那臭小子也沒傷到,憑什么他就被李秋霜這個潑婦打了一頓,還被人人指責!
他還想把臉面爭回來,但周將軍可不愿給他這個機會,高聲說道,“秋霜嫂子,你也別生氣了,跟那些畜生講不出道理。我以后再帶海哥兒學本事,一定避開那畜生,省得海哥兒被害了!
“你也別說氣話,我們戍邊軍上下都是爺們兒,絕對不會忘恩負義。你千萬別為了那一個畜生,把我們都看低了。
“天色不早了,你帶著孩子回去吧。海哥兒癡傻的毛病剛治好沒多久,別再嚇犯了。”
說這話兒,他又張羅起來,喊著崔大夫。
“崔大夫,海哥兒的病一直是你在診治。今日還要辛苦你多跑一趟,隨著秋霜嫂子他們出營走走,守著海哥兒一晚最好。我一會兒去找陳將軍幫你請假!”
“好,我聽將軍安排。”崔大夫立刻應下了,唐家的新宅院修葺許久了,他一直惦記著,沒想到今日居然有機會去看看了。
很快,李秋霜帶著兩個孩子,被簇擁著離開了。
留下周將軍瞪著唐大勇冷哼一聲,趕緊去了主帳“告狀”,他可不能把這機會留給唐大勇。
其余眾人沒了熱鬧可看,一哄聲的都散開了。
只有唐大勇頂著血葫蘆腦袋,站在演武場中央,無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