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歡看著面前大紅的喜帖，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撕碎了扔他臉上。
他為什么不肯放過她？
非要她見證他的幸福嗎？
虞歡緊緊摳著自己的掌心，硬擠出一絲笑來，“恭喜。”
盛懷微微皺眉，“你去對許如意說，別跟我說。”
虞歡的喉嚨一股子鐵銹味，“好。”
盛懷被她噎住，明明沒有什么，可他就是覺得有股子不對勁兒。
“你不高興？”他問道。
虞歡都氣笑了，“高興，特別高興。”
“高興就好，接下來要跟你說的事，也許你會更高興。”
虞歡受不了。
“別說了，我沒興趣聽。”
盛懷溫潤的臉色陰沉了幾分，她現在已經對自己不耐煩到這個地步了。
但盛懷不是毛頭小子，犯不著因為這么點小事掉頭就走，他耐著性子說：“歡歡，如果給你能找到親生父母的機會，你會去找嗎？”
“不會。”她帶著情緒，直接拒絕跟他交流。
“為什么？每個人都要有來處，說不定他們這些年也在找你，為了你輾轉難免，甚至……”
“那么多孩子，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家了，為什么我沒有？說明他們根本不愛我。既然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沒出現，現在也就別出現了，萬一找我回去嫁人換聘禮給兒子娶媳婦或者給他們養老，我豈不冤枉？”
她帶著怨氣，有對父母的也有對盛懷的。
他剛要再說些什么，孟黎過來找她有事，虞歡直接走開了。
盛懷被冷落在那兒，他思慮好久，決定讓母親來說。
他走了，請帖放在桌上。
等虞歡回來，就看到一片刺目的紅。
她看都沒看，扔到了垃圾桶里。
……
盛老太太聽到盛懷那么沒用，氣得想揍他。
“白長年紀屁用沒有，還得我老人家出馬。”
盛懷苦笑，不是他沒用，是太在乎了。
過于在乎，總覺得什么都是傷害。
老太太跟虞歡約在外面見面。
看到老太太，虞歡總是忍不住愧疚。
可老太太也愧疚，摸著虞歡的臉，“怎么又瘦了？”
虞歡確實瘦了一些，特別從那天云猜的開業宴上見過他之后，她就少吃懶眠的，短短一個星期就瘦了5斤，可羨慕死天天吃草的孟黎。
不過她不能對著老太太承認，“沒有瘦，您看錯了。”
老太太嘆息，“都怪奶奶，要不是我亂點鴛鴦譜把你推到另一個火坑，你和盛懷……”
“奶奶”虞歡握住她的手，聲音溫柔，“如果沒有和盛李辰的婚約，我根本不可能靠近盛懷，是我引誘了他，我是個很卑劣的人，我對不起您。”
這些，老太太不是沒想過。
但真的偏愛一個人，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能替她自圓其說，找到借口。
更何況，虞歡小姑娘當時真的不容易，她選擇自救而不是跟自己求救，說白了也是不信任自己。
老太太私下捋了一下，也覺得當時自己有種豢養寵物的心態，救命之恩有很多辦法還，她那種不就是賈母喜歡身邊圍著年輕漂亮小姑娘的心態？
又重重嘆了口氣，“算了，不管誰的錯都已經成為過去，奶奶這次來找你，是有別的事。”
“奶奶您說。”
“我給你講個故事……那家丟了孩子后，帶著孩子回國的奶奶害怕兒子媳婦責難，拖了半個月才讓家里人知道，錯過了最好的尋找時間。
兒媳當時已經懷孕6個月，聽到女兒丟了，悲傷過度昏厥，肚子里的孩子也沒了，后來奶奶抑郁成精神病，爺爺癌癥去世，那對夫妻離婚，可以說是家破人亡了，但他們從來沒放棄過尋找自己的女兒，那個媽媽才50出頭，卻已經形銷骨立滿頭白發。”
虞歡呼吸很輕。
她那么聰明，怎么能不知道老太太說的是什么呢？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被愛的小孩兒，所以他們連自己丟了都不肯找，甚至她覺得他們是故意丟掉的。
可沒想到從她失蹤的那一天起，他們的世界就在下雨，一下就是18年。
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她雙手捂住臉，肩膀一顫一顫。
忽然，感覺有人站在她面前，她以為是老太太，就抱住了腰，
堅硬的觸感，熟悉的味道，她知道是盛懷。
可她實在沒有力氣，就一會兒，讓她抱一會兒。
她哭了很久，似乎要把18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盛懷輕輕摸著她的頭，“哭夠了等見到他們的時候就別哭了，都太苦了，我們笑一笑。”
虞歡覺得眼睛疼，她吸吸鼻子，說了聲“對不起”。
盛懷指了指洗手間，“去收拾一下。”
她走進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再出來的時候除了一雙眼睛紅得厲害，情緒已經基本正常。
當然，也恢復了對盛懷的冷淡。
“奶奶呢？”
“她年紀大了，受不了情緒大起大落，我讓她先回家了。”
虞歡有些自責，“就不該讓奶奶跟我說。”
“我倒是想跟你說，你不理我。”
虞歡微愣，“你來找我是想要說這個？”她以為只是送請帖。
“不然呢？什么時候見見顧教授--就是你的媽媽，她叫顧雁回，是亰大哲學系教授。”
虞歡第一次對自己的家和父母有了概念，她聲音顫抖沙啞，“你能具體給我說說他們嗎？”
盛懷準備了照片，打開手機一張張給她看。
從父母的婚紗照開始，然后是他們一家三口，她的爸爸高大英俊，媽媽嫵媚漂亮，她穿著小紗裙，微卷的頭發被媽媽抱在懷里。
那種幸福的感覺幾乎要從屏幕溢出來。
虞歡一張張看，從她出生到丟失前有好多好多，每一張她都穿著不同的衣服，奶奶軟軟，像個精致的小公主。
盛懷說：“還有很多視頻，需要時間慢慢看。現在許先生已經到了亰北，在顧教授那里，你什么時候有時間，跟他們見一面吧。”
虞歡現在滿心早點見到他們，可又很忐忑。
她早已經不是照片里的小公主，從泥污里走出來的，滿身算計的女孩子他們會喜歡嗎？
盛懷看出她的疑慮，柔聲道：“他們離婚后沒有再婚，就為了能找到你。看到這么好的你，他們一定很開心。”
虞歡看過去，他的意思是她的情況他們都知道且接受嗎？
深吸一口氣，她說：“那就明天吧，明天見。”